《大进军》：后现代主义文学特点揭秘

《大进军》（The March, 2005）是多克托罗创作生涯后期最为重要的作品，小说出版后曾获得2005年美国图书评论奖。这是一部有关美国南北战争的最后一年，即1865年的战争历史的后现代历史小说。小说中，谢尔曼（William Sherman）将军率领6万将士进军佐治亚州，成功之后他命令把亚特兰大焚烧成一片废墟。随后，他又一路向南卡罗来纳进军，先后占领了南部重要港口城市萨凡纳，以及南卡罗来纳州首府哥伦比亚。最终在漫长的“进军”之后，谢尔曼将军的部队打败了南部同盟军，占领了北卡罗来纳重要城市费耶特维尔，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与其说《大进军》是对美国内战最后一年历史的再现，不如说是多克托罗对那段历史的虚构重塑。在多克托罗看来，事实是历史的意象，就像意象是虚构的材料一样。对他而言，“历史是一种虚幻，而虚构则是推测的历史。”⁽¹⁾作为多克托罗的第一部战争历史题材小说，《大进军》的创作动机源于他20多年前的一部历史著作——《向海洋进军及其之后》（The March to the Sea and Beyond），它从士兵的角度描写了谢尔曼将军所领导的战争。多克托罗觉得它就可以成为一部小说的框架。在多克托罗所塑造的这场“大进军”之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同视角下的战争历史，以及深陷这场战争中的人们所经历的人性挣扎。谢尔曼将军在进军途中大肆杀伤掠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杀死每一个人，夺走每一寸土地，没收每一件财物。一句话——无情地摧毁我们所见到的一切东西”。在叙述者眼里，“这支由人、大车、炮车、四轮轿式马车、两轮马车和双马轻便马车组成的浩浩荡荡的行列，对于某个旁观者来说，有一点变得十分明显，这不仅仅是一支正在移动着的军队，而是一种被连根拔起的文明，似乎全人类都搬到了这条大路上。”就是这样一个“将文明连根拔起”的冷血将军在看到敌方将领的儿子阵亡时感同身受，悲伤痛哭。对于这场战争，小说从谢尔曼将军的角度反思了战争的胜败：

一旦欢呼声消失了，你有两种想法。是的，你的事业是正义的。是的，你能够自豪地喝你的大肚子酒瓶的酒。但是胜利是一个虚幻的、含糊的东西。我将继续怀疑我的行动。反过来，约翰斯顿将军和他的非正义事业的同事们，现在因为失败而怨恨和喝醉，将会升华到一种正义的悲哀状态，这将使他们受用一个世纪。⁽²⁾

并非因为弱者和失败者更令人同情，而是胜利者在胜利的篝火冷却之后，将会面对更为漫长的道德检讨，而败者正是借了失败的外衣，足可以一种被压迫的姿态来逃避战争的残酷对良心的谴责。

非常明显，战争的结局无论胜败，参与者战后都将面对道德的拷问和良心的苛责。从人性的意义上来说，战争是无所谓胜负的，这是一场没有胜利方的战争。这当然是多克托罗对战争的反思，因为谢尔曼将军从来没有忏悔过战争的残酷，而是坚信要通过战争的残酷使南方不再敢于诉诸战争取得独立。在多克托罗所重写的这段历史中，他不仅呈现了那场战争的残酷，而是写出了历史的可能性。如果说真实人物谢尔曼将军身上人性的光辉只是微暗的火花的话，小说中所虚构的名叫珍珠（Pearl）的姑娘可能包含着多克托罗对历史的可能性的最好思考。有着白人外表实为黑人奴隶身份的珍珠是小说中一个动人的角色。她不仅宽恕了历来恶待自己的生父，而且竭力救出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并始终追求着仁慈与博爱。对于一个有着奴隶身份的黑人（尽管她看起来是白人）来说，自由是她最大的梦想。对珍珠来说，一旦拥有了自由，她就不必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但事实上，在南北战争结束许多年后，在黑人已经拥有了自由的身份之后，他们仍然需要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这是多克托罗虚构的历史对现实的反思：这场战争到底带来了什么，是胜利吗？还是自由？(www.xing528.com)

整部小说的叙述是非线性、多视角的。叙述者甚至是历史上真实的名字，这样的历史叙事在真实和虚构之间瓦解了线性单一的历史观念，消解了统一宏观的宏大历史叙事，代之以碎片式的、割裂的、更加个体化的历史重构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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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arter, Carol C. and Thompson, James R. E. L. Doctorow. Boston: Twayne Publishers, 1990, p. 59.

(2) E·L·多克托罗：《大进军》，邹海伦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第29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