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历史与现实不确定性

《V.》（V., 1963）是托马斯·品钦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叙事主要围绕两条平行发展的线索：其一是主人公赫伯特·斯坦希尔（Herbert Stencil）寻求“V”的过程，其二是奔尼·普洛费恩（Benny Profane）和他的“全病帮”（Whole Sick Crew）的活动，后者所占的章节数是前者的两倍，两条线索在最后一章相互交汇，尾声部分主要是对第一线索的补充。从叙述特征上来看，各章之间并无传统小说中的衔接和过渡，每一章都自成一体，整部小说就像是一个拼贴的整体。

小说最主要的后现代特征并不仅仅体现在叙述的断裂和拼贴，而是第一条线索中对“V”的寻求，其本质是一种“动态的不确定性”。《V.》中有一个由四十二个V排列而成的大V，每一章标题里的词都排列成上宽下窄的形式，底部都加有一个V，因而这些标题也都呈V状。在《V.》里，V是人名、地名、物名、情节名、主题名，甚至是神名、动物名，几乎就是小说中所有受关注对象的能指。在斯坦希尔的追寻过程中，我们发现，1898年，V 在开罗，是一个名叫维多利亚·蕾恩（Victoria Wren）的英国少女，与斯坦希尔的父亲，化名为古德费罗的英国特务，有过亲密交往；此后，她又出现在佛罗伦萨和巴黎，还变成了同性恋者，人们只知道她的名字叫V；1919年，她又出现在马耳他时已经变成了维罗尼卡·蒙哥尼斯（Veronica Manganese），是一个与墨索里尼的意大利叛乱分子纠缠在一起的富豪，一个极端的反政府主义者。三年后，在德国占领下的西南非，她又变成了维拉·梅洛维因（Vera Meroving），她的左眼已经换成了玻璃眼；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她又来到马耳他，在一次空袭中丧生。在这条线索中，V是一个身份不断变化的神秘女人，就连她的身体也在不断从有机变为无机状态。V在马耳他丧生后她的尸体被一群孩子解剖，孩子们发现她不仅左眼变成了玻璃，而且身体的大部分也变成了金属：牙齿和腿脚变成了金和银，肚脐变成了蓝宝石。而且，V还与一系列政治事件密切相关，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是政治斗争中一股神秘的力量。斯坦希尔对V的追寻正是后现代主体在一个茫然的世界中徒劳地追寻意义的过程，对于他来说，追寻的不确定性，无论是目标的不确定性还是意义的不确定性已经成为一种偏执，因此，当斯坦希尔最终得知V已经死了的时候精神失衡，几乎崩溃。

如果说对V的追寻更多的是一种历史维度的不确定性的话，小说的另外一条线索，即对“全病帮”的成员的描写则是一幅后现代社会的“混乱的不确定性”之写实画。在这条线索中，“全病帮”成员的生活充满了无聊、乏味与迷茫，这个团体主要是一些小职员、酒吧女郎、劳工、失业者、流浪汉纠结成的一个封闭系统，每一个分子都在这个封闭的系统中做着混乱的、毫无目的和方向的运动。主要成员普洛费恩没有确定的家、确定的工作、确定的生活目标，他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所谓，整日无所事事，在街头或地铁中摇来晃去，有时整天坐在地铁中从一地到另一地做循环往复运动；斯拉伯是一位“紧张症表现主义”画家，他称自己的绘画是“偶尔性的爆发”，他用大多数时间来画丹麦奶酪酥皮饼；鲁尼是唱片公司的经理，他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寻觅奇异的声音——他曾把录音机伪装成一个自动售货机偷偷放入女厕所，如此等等。“全病帮”的成员的生活状态正是美国后现代时期的精神状况的最好表现，一切都不复是确定的，无序、混乱正是它的特征。(www.xing528.com)

《V.》的两条线索，一条历史的，一条现实的，构成了一幅美国后现代状况的拼贴画，也是一部后现代的合奏曲，作者把历史与现实并置是希望我们看到后现代状况的实质，并以标题里一个“.”号表现出品钦渴望把这种动态、混乱的不确定性的状态结束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