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为画家的蒙克与作为文学家的鲁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是有相当可以解释的原因的。最初接触蒙克是在读鲁迅的译文集和关于鲁迅的传记时,鲁迅翻译的《近代美术史潮论》中有较多关于蒙克的片断,还知道鲁迅生前曾辛勤收集蒙克的一部分作品,编成了一部《蒙克版画集》,可惜还没来得及出版就不幸逝世,我便对蒙克有了初步的印象。后来我有机会读关于蒙克的简略传记与作品,发现鲁迅与蒙克的家庭、人生经历甚至爱情都有惊人的相似,由此而铸成他们相似的性格与气质。他们都在疯狂而不停止地思考世界,思考人类的命运,虽然他们运用的是不同的艺术样式,蒙克凭借绘画,鲁迅凭借文学,但却殊途同归地孜孜拷问和解剖人类同一的困惑。我们在他们的作品中竟发现那么多相似的共同思考的主题:诸如对疾病的苦痛与无奈,对死亡的寂寞与恐惧,希望与绝望之间的挣扎,爱与憎的撕啮,生与死的缠绕,光明与黑暗的搏斗……他们的作品都呈现出一种孤独忧郁而又不乏坚韧的情感基调,他们都锲而不舍地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完成对个体、命运、情感、社会、世界等的感性或理性思考。他们在最深刻的层次上,是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灵魂挚友。
爱德华·蒙克(Eduard·Munch,1863-1944)诞生于挪威,他的一生与疾病、受伤、死亡等不幸紧紧相连。蒙克童年时,宗教成狂的父亲便去世了。5岁时,母亲死于肺结核。14岁时,心爱的姐姐又被同样的病魔夺去了生命。蒙克的弟弟死时亦很年轻,唯一的妹妹又是精神病患者,他自己从小也体弱多病。生活对他来说是“精神混乱与发疯的孪生子”,蒙克后来回忆说:“疾病与发疯,是守护我摇篮的黑天使”,“我的家庭是疾病与死亡的家庭……这对我的艺术来说,起了决定性的影响。”186蒙克40岁时,在同一个姑娘的恋情纠葛中,因无意中手枪失火而失去一个手指,后终身未娶。三年后,他因同一男子争吵而背井离乡……由于此类的不幸遭遇,45岁时他便得了精神分裂症,进入疗养院休养。家庭的不断变故,疾病的缠绕,自身情感的创伤等沉重地压抑着蒙克的心灵,造成他孤独、忧郁、内省的性格。他在日记中写道:“从我能记得的时候起,我一直被一种深深的忧郁所苦恼,我曾试图把这种忧郁表现在我的艺术中,要是没有忧虑和病痛,我就会像一艘没有舵的船。”187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生”、“死”、“爱”、“孤独”、“忧郁”、“病痛”等成为他艺术中永恒的主题。他曾经说过:“我要描绘的是那些触动我心灵的眼睛的线条和色彩,而不是画我所见到的东西,而是我所经历的东西。”188他是一个处于狂热边缘的艺术家,他将自己积郁于心的思想——对生存的不安,对疾病与死亡的恐惧,对爱情的渴望与迷恋,对人的憎恨与嫉妒心理的洞察,全部通过作品渲染出来。他的生命即是他的艺术,他说:“我的艺术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意义……我的艺术,是我需要支撑的一根拐杖。”189鲁迅的人生经历与蒙克十分相似。他也经受过家庭的变故,幼时,祖父周福清由于科场案而下狱,家庭从此衰落。后妹妹因天花而死,四弟因肺炎而死。父亲周伯宜长期患病,鲁迅经常含辱出入于当铺、药店,深刻体会到社会的冷酷势利,父亲后来被庸医所误而死,给幼年的鲁迅以沉重的打击。不幸的家庭变故与人生经历深深影响了鲁迅,他后来在《呐喊·自序》中说:“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到世人的真面目。”在恋爱婚姻上,鲁迅直到44岁才领略到真正的爱情,但这仅仅鲜活于他人生的最后十年。在这之前,他一直忍受着无爱的婚姻的煎熬,朱安只是母亲送给他的一件礼物,他说:“爱情,是我不知道的。”190谁能想象出一个男子在他一生中最青春最绚烂的生命阶段中竟那么长时间在默默陪伴一段名存实亡、形同枯槁的死亡婚姻?同蒙克一样,鲁迅也是疾病缠身,特别是到晚年,肺病等几乎使他的工作难以为继,终于在55岁时走完他的一生,死时体重仅40公斤。鲁迅虽然没有像蒙克一样患过精神病,但晚年时候,由于异质环境的重重煎扼,某些友人的无耻背叛与中伤,无路与歧途的彷徨……使鲁迅变得怪僻、多疑、任性、易怒、尖刻甚至喜欢报复,这种极端的精神状态使我们能窥视到几分与精神病患者相似的症候。由于这种特殊的人生遭遇,鲁迅亦反复思考“生与死”、“爱与不爱”、“病与狂”、“死亡与吃人”、“光明与黑暗”等伴随着孤独、忧愤基调的人类永恒的主题。鲁迅和蒙克有一点不同,蒙克是个纯粹主观化的艺术家,他的艺术连胎于他多灾多难的心灵,与他绝对真实的心灵体验相依为命,他很少表现自己体验之外的东西。鲁迅则是一个主客观兼备,有时偏于冷峻的艺术家,因此,他的艺术感受触角既能指向自身体验之内又能伸向自身体验之外,在思考的深度与表达的宽度上面,则长于蒙克。在鲁迅的艺术世界中,有对病痛的经验性记忆,更有“救救孩子”式的拯救病痛的忧心如焚的理性呐喊(《狂人日记》);有对爱与不爱的刻骨性体验,更有对爱的前途与出路的辩证思考(《伤逝》);有对死亡的先验性感受,更有对死亡价值与复仇哲学的一种形象化思辨(《孤独者》)……鲁迅和蒙克不幸的家庭、情感与人生经历都折射到他们的创作中来,他们都将自己置身于传统的对立面,以生命般的虔诚去拥抱体验这多灾多难的人生。在他们孤独、忧郁、愤懑之后掩藏的正是对生活满溢的爱,他们以另一种形式反传统。反抗绝望的生命意志是他们的艺术永生魅力和永放光芒的内在原因之一。他们是如此执著地描摹人类灵魂的肖像,要探究人类心灵王国的奥秘,鲁迅、蒙克是两把钥匙。
蒙克是用绘画这种方式来认识和表现世界。鲁迅曾这样论过蒙克:“以幽暗的心绪,观察浊世的情形,将隐伏在人间生活的深处的惨淡的实相,用短刀直入地、简捷剜了出来……”191他的艺术直逼心灵的穹隆,不但保持了北欧人的内省特点,还秉承了德国人的表现气质。在他心灵巨大粗糙的画布上,参差林立的是孤独与恐惧、忧郁与困惑、疾病与死亡、爱情与希望、丑恶与悲观、赤裸裸的生存原状、绝望的“呐喊”等一幅幅斑斓的画景。成名作《病孩》是悼念他那被肺病夺去年轻生命的姐姐索菲亚,暗淡的色彩、简扼的构图,似乎死亡已接近。《圣克卢之夜》画面上是一个彷徨的人深夜凭窗而倚,笼罩着一股由于丧父之后的阴郁情绪。《卡尔·约翰的黄昏》揭示了拥挤的现代社会里个人的绝望与孤独。《生之不安》在血红与黯黑鲜明对照的背景下,形同陌路的个人瞪大眼睛,脸上布满了惊疑、不安、躁动、恐惧与犹豫的神色,反映了西方人一种本真的生存状态。《少女与死神》描写了生与死的矛盾。壁画《太阳》描绘了一幅清晨太阳冉冉升起的壮观景象,整幅画一扫过去画风的阴暗晦涩,呈现为一幅明亮、灿烂和伟美的境界。这正是他特定心境的投射,他于1908年患精神病进疗养院治疗,翌年病愈后心境趋于开朗平静而创作此作品。蒙克的艺术如此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他在日记中这样谈到自己的选材:“我想描绘一系列这种绘画题材,我决不描绘男人们看书、女人织毛线之类的室内画,我一定要描绘有呼吸、有感觉、并在痛苦和爱情中生活的人们。”192正因为他将艺术执著于人的心灵,他称他的画为“灵魂深处的图画,眼睛后面的图画”,正如歌德所说:“绘画呈现出来的是人类想要看见的东西,应该看见的东西,而不是人类习惯看见的东西。”193我们现在重点分析一下他的最具代表性的油画《呐喊》,这是蒙克《生命》油画中最杰出的一幅作品。原画作于1893年,规格是91cm×73.5cm,图画中有一座绵延至远方的木桥,木桥上的一个性别莫辨、极度变形的人,头部活像一具令人悚然的骷髅,大张的空洞的嘴和眼睛,双手捂着耳朵在声嘶力竭地“呐喊”,那裸露的长舌、惊恐的双眼使人想起荒野中的一只四遭围歼、无处可逃、孤苦伶仃的狼。这幅画显然是要表明现代人的生存状态——极度孤独、无助、恐惧、悲观、绝望的生存世界。画家为了强化渲染这种效果,在画幅上运用给人以刺激恐怖印象的血红、灰褐及惨绿,画中的线条是躁动不安的,惊悸摆动犹如人动荡的灵魂,线条往复回旋形成一个巨大湍急的漩涡,罩在呐喊人的上方,象征他无法逃脱的人生困境,亦加剧画面压抑、沉重、恐怖、骚动不安的气氛。而桥上远远消逝的四个人,对这个人的呼喊无动于衷,彼此形同陌路,这象征现代人之间的无法沟通。画家为了表达这种人类的无法沟通、注定孤独的悲剧,有意突出前景孤独者惊恐万状的身影,犹如摄影中的“特写镜头”,而另两个人则予以背景化处理,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摄影中的“远镜头”。画面上人物的距离感渲染出心理距离——那种现代人无法承担却又永远负荷的宿命般的孤独感。如此惊心动魄地逼近于心灵的呐喊,正是蒙克生命艺术的原点。(www.xing528.com)
对于鲁迅来说,我认为,最能体现他的“呐喊”精神的作品便是《野草》。《野草》可以说是以语言媒介手段构建起来的蒙克式的“呐喊”图画。《野草》亦是心灵的艺术,在这个奇美怪诞的世界里充满了绝望、痛苦、忧郁、彷徨和抗争、追求、企望、探索心理的激烈冲突,是一个伟大、孤独、躁动不安的灵魂的逼真图像。正如蒙克说他所描绘的是“他所经历的东西”,《野草》亦如此,他在1934年致萧军的信中说:“我的那本《野草》技术并不坏,但心情太颓唐了,因为那是我碰了许多钉子之后写出来的。”194李欧梵先生说:《野草》“是由他黯淡的情绪和受苦的感情所组成的潜意识超现实世界的文学结晶”195。《题辞》是鲁迅心灵“呐喊”、对现实冲锋陷阵的第一声“号角”:“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大笑”、“歌唱”喊出了鲁迅对于与他相连的一段生命的态度,虽然这生命血肉及其生存环境全部由“鬼眨眼的天空”、“彷徨于无地的影”、“四面都是灰土中的虚无”、“娼妓般的希望,绝望般虚妄的希望”、“鬼魂充斥的地狱”、“孤坟大阙口中的死尸”、“杀人不见血的无物之阵”等组成,纵然鲁迅遭受像蒙克一般的创痛酷烈……然而,他还是以这一丛《野草》作为生命中的“呐喊”,“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与不爱者之前作证”。正如蒙克通过线条把他人生中一些铭心刻骨的经历定格为永恒图画,鲁迅是用文字的魔方拼合起人生经历的“回忆方阵”。《腊叶》“是为爱我者想要保存我而作的”,我们在其中可辨别出许广平的影子。《风筝》又何尝不是他童年一段难忘的记忆的结晶。《颓败线的颤动》那老妇一刹那间照见的“苦痛、惊异、羞辱、欢欣、于是发抖、痛苦、委屈、带累、于是痉挛、于是平静……”等的复杂体验,也很大程度上掺和着鲁迅类似的噩梦般的烙心体验,至少对于高长虹等人抹不掉的记忆会是这体验的内容之一。蒙克刻画人类生存意义上的绝望感、无助感、恐惧感,鲁迅则在“空虚的暗夜”中喊出“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但是,“偏要向这作绝望的抗战”的东方鲁迅却在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中充溢着西西弗绪般的永不放弃的精神——“我只得由我来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了”,“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因为他最终还是喊出:“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唯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在此点上,鲁迅比蒙克显现出若干点亮色。《墓碣文》幽深奇幻怪诞狰狞的意象世界,是鲁迅心灵家族中各个自我之间的私语、诤语、狞语等众声喧哗的世界,是鲁迅多个自我之间的毒牙撕啮、抉心自食、创痛酷烈的血淋的心灵鏖战的残酷世界。《好的故事》一改《野草》中意象阴暗怪诞的特征,而呈现为优美、明朗、绚丽、灿烂的境界,它几可等同于蒙克的《太阳》,这在《野草》中是绝少的,只不过这种主体化的心灵外在图像对于蒙克来说是现实(蒙克创作此画时心态极佳),对于鲁迅来说,却是梦中的理想。孤独,是蒙克画永恒的主题。《野草》亦可作如是观。这种东西方共同的孤独不是狭隘的个人际遇的孤独,而是呈现出一种人类普遍的生存处境。《野草》中,鲁迅用勾魂摄魄的语言画出一个个孤独的形象:彷徨于无地的影、直刺向高空的枣树、走向坟的过客……他们是鲁迅生存状态的象征。现在笔者重点分析一下《颓败线的颤动》一文对于孤独、绝望的表现。我认为,如果将《颓败线的颤动》中老妇在荒野中复仇意象的文字用图画表现出来,它定会和蒙克的《呐喊》一样令人惊心动魄。因此,我们就不妨用解读《呐喊》的方式来解读《颓败线的颤动》。(1)无词的言语。在《呐喊》中,那个令人恐怖的骷髅张大嘴在拼命呐喊。在《颓败线的颤动》中,老妇“口唇间漏出人与兽的,非人间的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这是一种真正的孤独与绝望,一种谁也拯救不了的存在意义上的孤独与绝望。她与这个异质环境格格不入,水火不容,因此,这种呐喊的语言注定是无词的。(2)漩涡般的颤动。《呐喊》中,那由血红、暗蓝、惨绿等色彩组成了一个狂暴流动的、杂乱无逻辑的、颤动不安、令人无法挣脱的漩涡空间,象征人们无法摆脱的生存困境,而呐喊人由于剧烈的呐喊,致使脸部和身体极度变形,那全身的线条也好像随着一声声的呐喊而大幅度地颤动,象征人无法忍受的痛苦。《颓败线的颤动》中,在荒野的中央,头上只有高天,无一只虫鸟飞过,她的身体颤动,使空中的波涛立刻回旋,如遭飓风,汹涌奔腾于无边的荒野。这种波涛的漩涡,强烈映衬了人物无法遏制的孤独感、绝望感、愤懑感。而那伟大如石像,已经荒废、颓败的身躯的颤动亦如蒙克的呐喊人,痛苦是不分国度的。(3)从创作动机上看,两者有差异。蒙克在回忆《呐喊》一画时说:“我和两个朋友一起散步,太阳下去了,突然间,天空变得血样的红,在灰蓝色的峡湾和城市上空,我看见了血红的火光,我的朋友走过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恐怖中哆嗦起来,我似乎感到宇宙间响起了一种巨大震天的呼号。”196由此话可知蒙克创作《呐喊》是源于对人类生存状态、生存本质的一种抽象思考,虽然也或隐或现有具体人生经历影响的痕迹,但总体上是处于一种形而上的思考。《颓败线的颤动》讲的是一个老妇以卖身之钱养大子女,垂老之时却遭到子女责骂与抛弃的故事。老妇的孤独如果从哲学意义上来说,是讲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带来了人与人的无法沟通,从而引出“孤独无可逃避”的文化命题。但鲁迅在创作此文时,更多的是由于具体事件的诱发,鲁迅身边出现了太多的“高长虹”式的以德报怨的事件,种种此类事件郁积于心,加上对人类异化孤独等命题的思索,触发他创作此文。许广平在《鲁迅和青年》中说:“不管先生如何以物质济人之困,而被接济的人还说这东西来路不清,这是很使他痛心的,在他的著作里也曾经说过,用了妓女卖身的钱,还骂妓女卑污……先生指的是这批人。”197正是在此点上说,与蒙克相反,鲁迅在此文中的思考是具体的,具形而下的意味,但两者一旦表现出来,都达到了同等的深度。以上说的是《野草》、《呐喊》、《彷徨》中同样也有“呐喊”式的作品,虽然《呐喊》、《彷徨》的情感表达从总体上趋向内敛,但《狂人日记》、《伤逝》、《孤独者》、《在酒楼上》、《长明灯》等篇中都有或多或少的主观化情感表达。《呐喊》、《彷徨》中的作品也同蒙克的一样充满了关于生存与死亡、光明与黑暗、人间与地狱等令人动魄的文字图像,此处由于篇幅所限,不再赘述。
蒙克是表现主义艺术流派的先驱人物,这已是美术史的定论,而鲁迅与西方表现主义潜在的影响关系学术界已有初步的研究198。本文主要论述蒙克和鲁迅在情感与艺术表现上的一个共同的特征——“呐喊”。“呐喊”正是两位大师思考表达生命与存在得以契合的唯一方式,而蕴含在这种方式中,令他们的艺术焕发出永恒生命力的便是“呐喊”中流动的表现主义基因。表现主义认为自我是宇宙的中心与真实的源泉,他们追求的不是对客观世界的逼真模仿,而是内心情感的真实表现。艺术家的自我是创作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外部世界只是一种表现艺术家心灵的媒介。因此表现主义注重精神与灵魂:“人类呼叫着要回到他的灵魂中去,整个时代都化为困境的呼叫,艺术也在深沉的黑暗深处发出吼声,它在呼救,它在向精神呼救,这就是表现主义。”199表现主义的基本原则是表现决定形式。就文学而言,词汇、句式、意象、人物等都是为表现主观激情而存在。就绘画而言,线条、色彩、形状等都是根据主观情感的需要而作抽象组合。“表现主义画出了我们所信任的,我们内部未知的符号,可以拯救我们的符号,画出了被禁锢的精神想撕碎监狱的符号,画出了灵魂极为担忧所发出警报的符号。”200由此可知,鲁迅、蒙克作品中这种来自真实心灵的“呐喊”便是表现主义的“呐喊”。这两种“呐喊”,除了在表达媒介上有不同点之外,在情感的表达深度上亦有差异。蒙克作品情感表达近似于“直抒式”,它将艺术家心中骚动不安的郁积情绪不加节制地直抒成意象。而《野草》情感表达从总体上来说多偏内蓄(亦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抒发性),犹如地下运行的岩浆、地火,表面上不见翻腾的热浪,却蕴蓄着巨大的热量,随时都会迸胀爆发,但这只是相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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