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潮州人的饮食结构来看,无疑白糜才是他们的主食。有句潮汕俗语是这样说的:“米碎饭食会饱,十二菜桌也无巧。”米碎饭指用残碎米煮成的干饭。俗语表达的是这样一种淡泊自足、不事奢求的志向:只要肚子填饱了,便能顶住丰盛食物之类的诱惑。这句话还透露出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原来普通的米饭与高级的筵席存在着一种对立关系。传统的潮州筵席是没有备饭的,如果你吃完了十二菜桌之后还需要吃饭,那主人会觉得很没有面子。反过来说,潮州筵席的确很丰盛,通常除了十道主菜之外还有咸甜两种点心,吃完之后按理已经很饱足,实在没有再吃饭的必要了。
一锅好糜
白糜是潮汕人的主食,因为经常吃,所以有很多讲究。
一斗好米
煮糜的米要选短胖黏糯的粳米,如误选泰国香米或丝苗米等籼米煮糜,就会缺少黏性。
但是,如果是白糜或稀饭就要另当别论了。实际上不管你到哪一家潮州菜馆,在酒饱菜足之后只要想吃白糜和杂咸总能叫到;也不管席间吃了多少美味佳肴,只要有潮汕人在场,最后他们几乎总要叫碗白糜。一些外地客人一开始可能会觉得没必要吃,但糜已端来,通常还是免费的,便跟着吃了。这样吃上几次之后,说不定就吃上瘾了。白糜这东西很怪的,虽然不会像烟酒一样直接让人产生强迫性的生理嗜好,但可能是太容易消化或太养胃的缘故,如果经常吃就会使人的肠胃产生依赖性。像筵席之后吃糜,其作用已经不是为了充饥果腹而是出于饮食习惯,最后那碗白糜要是不喝下去,有些人的肠胃可能就会觉得不舒服。我年轻时曾是一个牛奶爱好者,后来因为经常吃糜,现在如果早餐不吃白糜而改喝牛奶吃面包,马上会因为牛奶过敏而拉肚子。可以这么说,我跟大多数的潮汕人一样,只能以糜为主食了。(www.xing528.com)
关于潮州人食糜习俗的缘由,曾经有过“环境说”和“缺粮说”两种观点。“环境说”认为,潮汕气候炎热,流汗过多,需要食糜以生津养胃,充饥解渴。但由于同处粤地的广府人和客家人都是以干饭为主食,环境说似乎难以成立。“缺粮说”认为潮汕地少人多,粮食紧缺,食糜比食饭更能节约粮食。但查考历史,清初之前潮州素以“平原沃野”著称,每年有大量的余粮供应福建等地,而此时潮州人的食糜习俗似乎已经形成了,因为从北宋开始,吴复古等潮州先贤就大力提倡食糜养生,说白粥能“推陈致新,利膈益胃”。现在我觉得还可以增加一种“习惯说”:刚开始吃糜的原因可能很复杂,后来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变成离不开糜了!
因为日常三顿都要食糜,所以潮州人对糜很有讲究,当然最中心的问题是如何煮出一锅好糜。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煮糜(俗语称为“烳糜”),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我认为煮糜的要诀主要有四点:一是要有好米。煮糜的米与煮饭的不同,要选黏糯的品种,比如个短半透明的珍珠米就很好。二是火力要猛。假如用慢火煮糜,则煮熟后糜粒会失去黏性和爽劲,糜吃起来就没有口感。三是水要一次加足。潮州人将粥浆称为“湆”,如果中途补水这湆就会返水变稀,造成水米分离。四要控制火候。潮州白糜的火候与广府或其他地方的白粥都有区别,有个极好的例子可以说明:现在有种新炊具叫电压力锅,可晚上定时翌日起床即有糜吃,但煮潮州糜要将功能键设置在时间较短的“米饭”档上,如果设在“熬粥”档上煮出来的就会太糜烂。那种看不见糜粒的半流质白粥虽然貌似符合古人所说的“水米融洽”,却被潮州人讥笑为难以充饥的“飞机糜”,意思是吃完后像飞机那样旋上一圈肚子就饿了。煮潮州白糜,米粒刚爆腰就要熄火,余热会将糜继续熟化,最后糜粒下沉,上面形成一层状如凝脂的粥浆。潮州话“湆馑过饭”是说,这上面的粥浆比米饭还要稠,用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来形容得到意外的横财。
传统夜粥
潮州夜糜越传统越简单,以吃饱为目的,拌点杂咸就完事了。(摄影:何文安)
盛糜的时候,有一个规矩,不能将下面的糜粒和上面的糜湆搅浑,要用匙将下面的糜粒先盛进碗底,再舀些糜湆在上面,潮州人对糜的这些讲究,突出地反映在众多的方言俗语中。比如用“湆滚”来形容事业像煮糜一样兴旺发达,用“插到清滚”来形容获得滚滚厚利,用“下粘(指籼米和粳米)下秫(糯米或江米)”来表示随便许诺,用“敢做匏杓,勿惊湆烫”来表示敢作敢为,用“糜好散食,话勿散哒”来提醒后辈要提防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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