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沉著”与“涩行”
“沉著”一词,可以说是古人选取的一个最简捷、最通俗而又最吃紧重要的书道之精言妙谛,看似极简单,实则极丰富——丰富的是使用毛笔写字的复杂而微妙的笔法笔力诸般内容的总法则与大意度。
“沉著”的情况与境界,已由“印泥画沙”的妙喻讲明,“沉”则不是浮在纸面,“著”是笔笔“中肯”,画画“到位”,无一处“走失”或“马虎”草率“了事”。
这就是“笔力”的正解。
但“沉著”又容易为人理解为只指“力透纸背”的“竖”劲儿,而不大知道更指“涩行”的“横”劲儿——所谓横,就是“行笔”的意思。
“涩”之一义,在“永字八法”中是讲“勒”法时提出的,正是横画的要义与诀窍。
记得清人王应奎的《柳南随笔》中有一段话,说得精警透辟——
赵松雪[孟頫,子昂]书,饱满圆润,所见石刻皆然。而吾友顾文宁所藏松雪《黄庭》墨迹,盖临右军本也;用笔颇以侧取致,以瘦标骨,以涩见古——与石刻迥然不同。邑中书家如冯窦伯、孙子逸俱极赏之,定为松雪真本。窦伯居濒海,每入城道经梅李,辄向文宁索观,把玩不忍释手云。
赵孟頫《黄庭经》
赵孟頫《洛神赋》(www.xing528.com)
这一段记叙,珍贵无比。我若少年时读之,必不能解;玩索参悟,追寻右军笔法数十年至今,一见此文,畅然称快——道出了我素常所见于右军的真用笔,就是侧、瘦、涩三者所会的一种胜境,丝毫不错。王应奎真够个知书者,而其邑中书家也不因习见石刻赵字之圆熟肥饱而疑墨迹真相,也堪称眼光高明。
侧与瘦,暂置以待后文略说。如今先说这个“涩”。
涩者,滑溜之反也。凡二物相触而互移,滑者是因为摩擦力很微小,而涩者即由摩擦力大而移动,颇为“费劲儿”,不畅不利。可知笔与纸互接而写字行笔时,笔纸即生摩擦力,是为涩义。
但书法的涩,又不止于自然而生的涩力,更重要的是书写之人运笔时的有意识(或精熟之后无意也成习惯)的“涩行”——是有意的涩。
这有意的涩,实际包括了上文所讲的“沉著”那个要义。盖笔之到纸,愈沉著,方能愈涩进。
涩行涩进,既要向前行进,又要控制勿滑勿溜,这是“勒”画笔法的最根本的“定义”了。
此义,重要无比。有人 “练字”练了一辈子,直到霜雪盈颠,自以为能书——实际并不知笔下还有这么“多”的书法道理。
“赵体”字,在明、清两代影响最大。只因“假赵”害人,习者一味仿效那种圆、肥、甜、熟的“肉笔画”,其俗气终身难医,于书学遂无真缘分。其实,赵松雪却是一生苦学右军而有得的元代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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