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字八法:学书法的理据与趣味

（一）立名

“书法”，这是现下通用流行的名目。本无不好，但也有毛病。

其一是“书”不止于“法”。其二是现时此词用得太滥——很多报刊上印出的“书法作品”，实不成“法”，让小孩子学那“法”，岂不误人子弟？古来说的“法书”一词，则“法”字更重要。那是说这位大师的字迹足以为人所“师法”，而绝不是任何一个拿起笔乱“画”一气的“字”就可以为人之“法”的。

为免诸“语弊”，我就不想用它。

不叫“书法”，叫什么？“书道”很好，但这是东邦日本的术语，借来也有引发误解之虞。所以用时宜加“中国书道”方妥。然而这也并不理想，因为第一太啰嗦，第二仿佛还是中国人学日本字——这就走失了原义。

既如此，我拟创立一个新名称，即“学”。此名似新，实在很古，至晚汉代已使用了。

《说文解字》，有“聿”部，内收“”字，读音“资因切”，如“津”；释文曰：“书写之好也。”这可确是“好”极了！(www.xing528.com)

于是我创“学”之名，有理有据，有情有趣。

学的构成就是“聿”（笔字的原始字体）加上“彡”，彡是装饰文采的表象，显示这管笔的光彩美好——这简直令我想起江郎“梦笔生花”的典故来，有意思极了！

对于“聿”，后文再解。

身为一个中国人，应该学学写字，不要将这好传统视若漫无所谓。能写一笔好字，人看了喜悦，自己也觉得是一种欣慰。

我执笔撰写此稿的目前情况却是：报刊上的大标题汉字已然成为“黑杠子畸形僵尸”，一无笔触美，二无结构科学，大家都在“竞赛”，看谁造出的这种“机器字”最怪最丑最难认！这种“汉字灾难”，不知伊于胡底？对小学生的影响如何？愧非教育专家，不敢妄议——只是感到：我还在这儿讲“书法”，创“学”，不是有点儿太不自揣了吗？

古人把难看的字叫做“涂鸦”——那还是指小儿不大会写字时在纸上乱画胡抹。至于用“恶札”一词指斥那些难看的“书法”，便更令人憬然而自检：恶札丑字，是缺少文化教养的现象，那很不光彩。如果对此还觉“洋洋自得”，则中华汉字的命运将与“书法”一同陷于可忧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