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在开埠初所定的英法租界的界线画在一条小河,即洋泾浜(今延安东路)。饶有趣味的是,后来租界文化中将言语或行为的不中不西谓之“洋泾浜”,而恰恰是“洋泾浜”孕育了“海派”文化。
“海派”,原是京剧的流派。到了今天,却少有人知道原来的词意了。“海派”已被学者们认定,特指上海的文化特色,即包罗万象、华洋交杂的生活方式和衍生出来的文化艺术。更通俗地讲,“海派”更是一种做派、一种摩登、一种令他乡人不可企及的讲究。
“海派”的形成,不能不与开埠、租界、殖民联系在一起。清末以后,港口、租界的发展及众多国内外移民的涌入,使上海形成了民国时期变化快速而充满活力的区域特点。在动荡的民国初期,上海的社会环境较其他城市相对宽松,对外来的现代文化影响抵触较少,促使各地的文化人到上海寻求发展。在这样的历史、文化背景中孕育发展起来的上海,必然最终成为了民国时期流行时尚的发源地。
20世纪初,上海先于其他城市,完成了向近代西方民主、科学,以及价值观念的靠拢和改变。民族工业迅速发展,出现了蜚声中外的一批企业。如申新纺织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先施公司、永安公司等等,多是在此期间开办或发展起来的,民族工业为上海造就了现代产业和现代时尚的经济基础。20年代后,许多有新思想的新型知识分子聚集上海,加速了西方文化的介绍和引进,使上海成为当时的新文化中心。另外,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中国政治中心的南移,进一步强化了上海作为新文化中心的地位。1937年后的抗战时期,上海租界被称作远离战事的“孤岛”,受战争影响相对较少,仍能维持战前的时尚生活。
就在那个时代,上海有了“不夜城”的别称,人称:“火树银花,光同白昼。”邮政、通信、电灯、电车、自来水等公用设施的大力营建,促进了上海城市现代化的飞速发展。上海市民较大多数中国人更早地领略现代文明的好处,同时也是较多地接受了西洋生活方式的影响。
上海租界内生活着大批来自欧美等国的官员、商人和各式各样职业的外国人,他们将本国的衣食住行方式尽可能地带进了中国。当年的租界,抬眼望见的尽是外国生活景象。因此,不可避免地对相近相邻的中国居民产生影响。“主要由外国人治理但主要由中国人居住的条约口岸,是文化共生现象的产物,是西方的扩张与成长的面海中国的力量的结合点。”(12)
上海男士们的日常穿着,除了西装、长衫外,还有人穿的是1929年民国政府《服制条例》里规定的男公务员制服,其形制与中山装形似。(生活书店旧影)
1917年前后,数十万俄国人来上海……霞飞路一带出现了许多西式企业。霞飞路上的服装店,虽没有南京路的牌子老,但他们的款式、做工更接近欧洲风格。其他如面包店、咖啡店、珠宝行、照相馆里,都是价廉物美的欧洲货。是白俄把欧洲的生活方式,从租界里的大班和高等华人的豪宅中解放了出来,变成了上海一般市民也能消受得起的日常生活方式。上海人很早在福州路吃“番菜”(广东化的西餐),也很早知道丰富美味的法国食品,但是真正普及“掼奶油”、“棍子面包”、“罗宋面包”、“冰激凌”……都是从这时开始的。(13)
西式礼帽已完全取代中式瓜皮小帽。
租界文化不断向中国人的生活中渗透,继而与中国本土文化共生,海派文化就是本土的江南文化与各国外来文化等多种文化的混合体,是一种外来居民与本地居民的共享文化。一时间,积极的与消极的,进步的与落后的,健康的与病态的,现代的与封建的,杂处一地。当地的中国人接触西方文化的同时,也接受了这种文化带给人的躁动和刺激。穿洋装、吃西餐、看电影、进舞厅,享受新式生活是租界里的时髦。“海派”生活与文化的特质,就是西方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在上海的成功移植。
穿洋装,拎“司帝克”(stick,手杖),戴平光眼镜和呢绒礼帽,为洋人做事,喝牛奶咖啡、吃火腿面包,讲几句“洋泾浜”英文……被视作时髦而备受推崇。(www.xing528.com)
30年代时期,十里洋场中的时髦“行头”,一般包括以下内容:
头戴英国式的Hatman呢帽,有深灰、淡灰、深棕、淡棕等色,夏季是草帽。上海南京路上的“小吕宋”、“盛锡福”等店的国产帽店也有类似帽式。西装的料子首选进口货,即使不是Towntex也得是其他的外国花呢,次之则穿国产“章华”或者“协新”呢料。足下一定是进口皮鞋,衬衫要Van Heusen或者Arrow,起码也得“司麦脱”或者“康派司”;南京路上的英资首饰商“安康洋行”打样定做袖扣和领带扣针,质地有银,也有K金,还可以镶嵌宝石或钻石。手表有劳力士、欧米茄、浪琴、西玛、天梭……能穿着如此行头的主要是那些崇洋的老板、小开。
这个时期,商界、政界和部分知识界人士多穿着西装。但是,同是三件套的西装也各有不同讲究。最有名的西装店是开设在南京路近四川路处的CRAY,老板兼裁剪师是欧洲人,其西装缝制的费用超过“培罗蒙”好几倍,相当于好几两黄金的价格。1930年左右开业的惠罗公司和对面的福利公司男式部中都有制衣部,裁剪师是白俄移民。
大多数普通上海人的西装还是出自中国裁缝之手。20年代开始,浙江奉化的“红帮裁缝”在上海逐渐形成气候。当时上海最有名的四家西装店是开设在静安路上的“培罗蒙”、“皇家”、“隆生”和“亨生”。其中以1919年开张的“培罗蒙”最为著名,许多达官富商也是“培罗蒙”的常客。
那时的上海市场充斥着洋货,有永安公司出售的巴黎吊裤带;新新公司出售的英国羊毛围巾;茂昌眼镜公司出售的德国蔡司朋克塔平光眼镜,都是穿西装必要的时髦搭配。另外,男子还流行穿绒线开衫外套,绒线背心,还有宽驳领(14)、双排纽的西式大衣,秋冬季也可以加穿在中装外面。
那真是一个上海人来不及消化洋摩登的年代,所以,只要是在中国没出现过的,任何西洋的东西都被冠以时尚,都有其市场。甚至滋生了重衣衫不重人的世风,正如鲁迅所说:“在上海生活,穿时髦衣服的比土气的便宜。如果一身旧衣服,公共电车的车掌会不照你的话停车,公园看守会格外认真的检查入门券,大宅子或大客寓的门丁会不许你走正门。所以,有些人宁可居斗室,喂臭虫,一条洋服裤子却每晚必须压在枕头下,使两面裤腿上的折痕天天有棱角。”(15)
“洋泾浜”培养出来的摩登之花香臭并存,既有破中国封建恶习,树现代文明之风的一面,又有殖民文化派生出来吮痈舔痔、挟洋自重的另一面。
奥地利画家希夫(Friedrich Schiff)30年代在上海所画的时髦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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