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民国最初几年,剪了辫子的国人不知所措,换了皮面未换瓤,穿了新鞋走老路。那年头以服装上的“亦中亦西”、“不伦不类”来诠释民初政局,亦如出一辙。
就拿剪辫来说,虽说剪辫已成为历史趋势、时代潮流,但不剪辫的人也不在少数,且大街上出现了各种不伦不类的服饰怪现象:有的穿西服,拖长辫,或下身则是绑腿裤;有的穿长袍,戴西式洋帽;有的穿着东交民巷买来的旧西服,搭配上缺这少那的。民国元年的《北京新报》有这样的报道:
日前报子街,聚贤堂门口,见有一人,身穿新式短装,头戴新式圆帽,看那样子,很是文明。即至望身后一看,这条豚尾还是又长又黑,摇头摆尾,洋洋得意,路上看的人,没有不乐他的,您看有多么不伦不类。(16)
还有,某少年身穿“湖色夹袄,青缎坎肩,上绣白汉瓦的花样,头戴西式洋帽,脑后则拖着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擦着一脸粉硝,因为脸太黑,露出一层白霜儿来,打扮不男不女的”(17)。其不中不洋、亦中亦西的打扮让人啼笑皆非。《大公报》称:“西装东装汉装满装,应有尽有,庞杂至不可名状。”(18)
至于剪发者更是千奇百怪:“有薙成光葫芦秃子的,就有留成八字头的,在此两种之外,又有把辫子剪去多一半,还剩下四五寸的,用绳儿把辫梢扎住,又往前一拉。”(19)有的披肩,有的齐耳,叫“一匹瓦”,或“鸦雀巢”,还有的梳小辫儿,真个是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然而,在这种种光怪陆离现象的背后,恰是两种文明、两种文化的猛烈碰撞。
林语堂对西服偏见颇深,但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一文明碰撞现象进行十分理性的思考:(www.xing528.com)
中西合璧的穿戴在民国初年十分自然。
撇开其他不谈,西方文明毕竟也是一种观念体系,而观念的力量远胜于军舰。当欧洲的军舰进攻天津大沽炮台、1900年八国联军耀武扬威地走在北平街头的同时,西方的观念也正从根本上猛烈震撼着这个王朝的社会结构和文化结构。一如其他的文化变革时期,起领先带头作用的是知识分子。值得称道的是,中国这样一个古老的文明之邦,在接受西方的工业成就之前,先去接受了西方的文化遗产。这种文化观念的引进是如此重要,使得皇朝与文明面临灭顶之灾。……从此,西方的知识、思想和文学的渗入,逐渐成为一种坚强有力、不可间断而又潜移默化的过程。十年之内,由于西方政治观念的引进,皇朝宣告覆灭,共和国宣告成立。(20)
尽管这个共和国没有成就为一种稳固的政府形式,却催生了一个崭新的、进步的、与前朝有着迥异价值观念的文明。这时的中国对从西方零散地、偶然地或混乱地传入的东西,均予以热烈欢迎。
不可否认,在追随西方文明的过程里,有理性的认识,也有盲目的崇拜,甚至对西洋偏执的狂热和愚崇。西式服装被称为“文明装”,所谓新式人物必不可少的装束,似乎“愈是新人物,愈用外国货”。一些带“洋”字头的似乎都是先进、尊荣的标志,从洋枪、洋炮、洋车、洋房,到洋烟、洋火、洋油、洋菜,甚至洋人的戏叫“文明戏”,洋人的手杖也尊称“文明棍”。更有甚者,逊帝宣统溥仪偏执一极,事事崇洋。在溥仪眼里,外国人的东西,一切都是好的,中国的丝绸不如外国的毛呢,中国的毛笔不如外国的自来水钢笔;用洋家具,穿洋装,揣洋怀表,戴洋别针、领带等,此崇洋的大清逊帝恰是对封建帝制的极大讽刺。
放足的大红绣花女鞋。作者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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