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二十年大布告的发现-朔州文物考古文集下册

应县木塔发现的明永乐二十年大布告

郑恩淮

提要　布告发现于应县木塔佛像内，是明永乐二十年为推行钞币（纸币）由皇帝亲自发布的。这是目前所见最大的古代布告，为研究明初经济、货币流通和木版刻印，提供了有重要价值的资料。

山西应县佛宫寺释迦塔，即通称应县木塔，建于辽清宁二年（1056年），高67.13米，是我国现存最古老最高大的木结构塔式建筑。1974年在木塔四层主佛——释迦牟尼塑像内发现一批辽代遗珍，同时在一层高约11米的大塑像侧墙侧顶端发现一份明成祖永乐二十年（1387年）的大布告。这是目前所见最大的古代布告之一，弥足珍贵。

布告纵94.5、横276厘米。白麻纸，版刻墨印。每版印成一纸，第一纸横95、第二纸横39、第三纸横92厘米，三纸粘成一张大布告。第纸上方有一纸制提纽，似乎张挂所用。布告前二、三行间盖有三处朱文篆书方印，一、二纸和二、三纸接缝处亦分别盖有此印各一方。五处朱印为发布布告的衙门官印——“山西等提刑按察司印”。

布告伤残多处，笔者根据内容补入37个字，是否正确，有待进一步研究。布告原文为直行，从右到左。全文如下（括号内的字系笔者所补）：

山西等处提刑按察司近奉

都察院为钞（法）事：永乐二十年

九月十五日早，本院左都御史

刘观同户部等衙门官，于

奉天门，（钦）奉

圣旨，洪武年间，钞法流通不分新旧

昏软，一般使（用），军民买卖十分便当。如今街市上做买卖的，有等泼（皮）无（藉）之徒，不肯接钞，及有接钞的，（只）要新钞，将那昏软旧钞，（拒）不（肯使）用，故行阻滞钞法，好生无理。（应）都察院便出榜去晓谕多人（知）道，那新旧昏软钞贯，务要一般行使，不许阻滞。敢有（拿到那昏）软不行使用的，许诸（人首告，其）所在官司拿问。那正犯人（就地处）死，户下追钞，全家发边远（充）军。其中若有因行钞法，辄将（铺）面关闭，不做买卖，及有等泼（皮）无藉之徒，倚恃钞法，于（各街市）铺面并客商处强买强（抬占百）货的，拿住都一般治罪不饶。（钦此除）钦遵外，今将圣旨事意备云，（谨右）仰钦遵施行。须至榜者(www.xing528.com)

右榜谕

众（周）知

明成祖永乐二十年发布的这张大布告，虽有残缺，但经过修理，内容基本清楚。布告为版刻墨印，字体厚重工整有力，从字迹中尚可看到清晰的木纹，可见明永乐二十年版刻墨印已有相当高的水平。布告纸质厚实，似经过装裱，上有纸纽，可能原是张挂于县城城墙或通衢，以晓谕众人。

布告中之“奉天门”，即明北京皇宫奉天门，今北京故宫太和殿前之太和门。明成祖永乐元年（1043年）以北平为北京，十八年（1420年）定都北京。这一布告中的圣旨，发布于其后二年。

明朝官制，都察院专管纠劾，设左、右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左都御史为都察院之首席长官。刘观其人，据《明史》卷一百五十一本传，为雄县人。洪武十八年进士。永乐二年（1404年）由户部右侍郎改调都察院左都御史，其后改任他职，十三年（1415年）还职，十五年（1417年）督浚河漕，十九年（1412年）巡抚陕西。传中未记永乐十二年刘观任何职，从布告得知他当时仍在左都御史任内。都察院设十三道监察御史，纠察百官，在外巡按。应县在明代隶山西大同府，归山西道管辖，所以，这一张大布告由山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发布。

明太祖初置宝源局于应天（今南京市），掌铸钱之事。洪武七年（1374年）设宝钞提举司，八年（1375年）始诏中书省造“大明宝钞”，后中省废，乃以造钞法事属户部。成祖仍沿用旧制。因之，成祖为钞法事发布圣旨时，户部官员亦奉召听旨。户部于各地设十三司掌其分省之事。据《明史·职官一》：“山西司带管在京燕山前、镇南、兴武、永清左、永清右五卫，及宣府、大同、山西各镇。”可见山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发布的布告，涉及今山西、河北、北京等广大地区。可以想见当时这种版刻墨印的大布告一定不少，只是年代久远，多已散失，应县木塔偶然保存了这一极其珍贵文物。

布告系专为推行钞法事而发。由皇帝亲自发布圣旨，不惜用杀头、抄家、充军等重刑，强制百姓使用钞币，说明当时重钱轻钞的情况相当严重。布告中强制推行之钞币，就是纸币；昏钞、旧钞，指破旧纸币。

明初宝源局铸“大中通宝”钱，与历代钱兼行。洪武七年（1374年）设宝钞提举司，八年（1375年）诏中书省“大明通行宝钞”，命民间与铜钱通行。洪武十三年（1380年）中书省废，造钞属户部，铸钱属工部，改宝钞文“中书省奏准印造”为“户部奏准印造”（图一），与旧钞兼行。十六年（1383年）置户部宝钞广源库、广惠库，入则广源掌之，出则广惠掌之。在外卫所军士，月盐皆给钞。十八年（1385年），天下有司官禄米皆给钞。由于朝廷造钞太多，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两浙、江西、闽、广等人民重钱轻钞，以一百六十六文折一贯钞，因此，物价翔贵，钞法越来越坏。自洪武至永乐，严禁用金银交易，但无法改变人民重钱轻钞的状况。永乐二年（1404年）都御史陈瑛上书：“比岁钞法不通，皆缘朝廷出钞太多，收敛无法，以致物重钞轻。”而永乐年间政治局势基本稳定下来，经济也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发行纸币，是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的需要。但人民重物轻钞的习惯又根深蒂固。这就是发此布告，以重刑相威胁，强制推行钞法的背景。

图一　大明通行宝钞

这件大布告为研究明初经济和货币流通情况，提供了珍贵的史料。

（原载《文物》1986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