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恺 冯鹏生
提要 应县木塔发现的一批辽代秘藏中,有7幅绘画作品充分显示了辽代民间画师的技艺与雕印工的智慧。两位专家对7幅画图内容、技艺、印刷、纸质、着色、装裱等诸方面作了详备的探讨,对画的名称进行了认真的考订。今天绘画和雕印的先进技艺是在古人的基础上衍变而来的,我们鉴赏研究,自会受到启发,得到益处。
1974年应县木塔四层主像内辽代秘藏的发现,是近年来我国文物考古的一项重大收获。仅以其中的七幅绘画作品而论,有的可以看出辽代民间画工之功力,有的可以看出木刻版画之精致,其中彩色套印是空前的发现,对于研究辽代绘画史、版画史关系十分重大。本文试就作品的某些方面进行探索,不当之处,恳请专家指教。
作品内容
从绘画风格看,7幅作品均为民间画工绘制,其鲜明的特点是保留了浓厚的唐、五代时期重彩人物画的遗风。囿于历史条件,作品完全是按照封建社会的伦理道德、风俗信仰而创作的,7幅中有6幅以佛教内容为题材。但绘制技巧和印制方法显示了辽代民间画工、雕印工的智慧。为便于研究,试先作介绍如下。
《神农采药图》
此幅无题款、题识。白麻纸本,外观平滑,纸质匀净,纤维束少,未见帘纹。画面呈旧米黄色,自然淳古。画心纵54、横34.6厘米。周以墨栏,左右墨栏宽2厘米,里缘不齐,局部有宽有窄。上墨纸9、下墨纸7厘米。现以老米色绘绢镶裱成为立幅。原画边际已破损,但面画基本完好,只在左部上端、右部下端有明显的残缺,现以同性纸素补缀。
画面描写神农在采药途中,身背药篓,左携药锄,右擎紫芝,凝神平视,行于山石之间。神农脸形微长,两颊丰盈,相形纯属唐风。肩披兽皮,腰围叶裳,袒腹,下着短裤,跣两足,肉肌努张,着上古先民的体态穿着。药篓一侧置截根寿杖,以重墨勾写;杖端系佛尘、葫芦、竹笠,中腰系书卷,花青着色的两条带子迎风飘动。
从画面着色看,赭石、花青、土黄、白粉皆经应用,但未淹没线条的功力。作者通过人形、物状及环境的刻画,烘托出了特定的历史气氛。
共3幅。绢素本。一幅纵65.8、横62厘米;另两幅因边缘狭阔不一,稍见大小有别。立式画心,单幅折叠,未加托裱,局部有破损,但色彩保持鲜艳,可谓“缣素暗腐,丹青犹新”。3幅由同版印刷人形物状的轮廓,面部五官及手足则用墨笔勾画,3幅略见差异。一幅童子头顶画有长发,而另有两幅皆无。释迦左侧同一个位置上的比丘,因面部着墨不同,年龄显得有所差异。释迦扶膝端坐于莲台,披红色衣。头部光圈内红外蓝。内髻之下微见白毫相。顶部华盖饰宝相花,帛幔下垂。华盖两旁饰以天草,其外印有“南无释迦牟尼佛”7字,字左反而右正。佛前四众(比丘、比丘尼、男居士、女居士)合十肃立于下两角。另有合十肃立、头有钗饰者,似为供养人。两化生童子,身绕祥云。画面结构繁复,布局紧凑。
从形象特点看主佛释迦脸型较长,蓄小髭,有西域人物特征。袒胸之处,几笔淡线勾画出丰满的肌肉。四众、童子及供养人颊部都敷淡彩。除释迦及第三幅左侧长眉比丘外,其他皆樱桃小口。四众以胡须、眉毛的浓淡,长短来区分长幼。四众服领皆以线勾,犹如今人所穿上衣尖领反置,既不同于唐代圆领,也别于宋代服式。
这3幅画的印制方法,我们认为属于丝漏印刷。似是以两套版印制,先漏印红色,后漏印蓝色。至于字地上的黄色,则是用笔刷染的。这和我国民间镂孔印染花布的方法基本相同。由于漏印方法不容易印出精细的线条,因此,以笔勾画眉、眼、口、鼻、手、足和服领,而身形穿着显得不甚清晰。又由于只制半幅画的漏版,印时将绢对折,使颜色浸过两层绢素,再打开成为整幅,对折处就不免留下一条污色。这也是画面左右的人物、图案、字迹对称以及一侧“南无释迦牟尼佛”7字反置的原因。
《药师琉璃光佛说法图》
共两幅。白麻纸本,木刻印刷,后经着色。第一幅画心纵77、横36.5厘米,上端留有原裱古钱图案印花麻纸。另一幅基本相同。在天头处粘有极细的竹条,下端在原画心余出的素纸上粘荆条作为地杆。因地杆过细,画幅残损,第二幅尤为严重,左药叉及右方月光菩萨处均已残缺,诸大愿旁也有局部破损。
画面刻画了药师佛向胁侍及十二药叉大将说法的盛大场面。木刻虽较粗糙,设色也较简单,但作者勾勒有法,使人物自有体姿,各具神情。
第一幅画面比较完整。主佛、药叉的服饰均为传统风格。药师居中,袍服裹身,着以朱膘,右手作与愿法印,结跏趺坐于莲台上,身背有大圆光圈,涂朱膘以示火焰炽盛。紧连光尾之上,似有两道白光悠然而起,支撑宝盖。左胁侍日光普照菩萨面目清癯,合十精诚;右胁侍月光遍照菩萨一手托钵,一手执杵,神情恬静,若有所思。画幅上端有十二大愿,体形微小,多合十坐于莲台上,各有侧向,凡着色者均用朱膘。第八大愿的右侧有敬跪祈祷着。紧靠华盖的两尊小菩萨的莲花座下有彩花云团。画幅下端另有境界:十二药叉大将身穿甲胄,法器护身,肃穆者合十打跪,愤怒者须眉竖立。站立的六名药叉作持叉张弓之状,身背有白光升起。
药师佛又作大医生佛,居东方净土,经日其发十二大愿,救众生病源,疗治无名痼疾,是古代民间崇拜的一个重要偶象。在古代绘画记载中,多提及名家绘制药师图,但实物罕见。即此而论,这两幅作品也是具有一定价值的。
《炽盛光九曜图》
白麻纸本。画心上端已残缺,幸存画心纵120、横45.9厘米(上端现已接出旧米色素纸25.4厘米)。以雕版印制,先印出通幅线条,再着色。这是迄今为止我国发现的最大立幅木印着色佛教画幅。
炽盛光佛(即金轮佛顶尊者)身裹重袍,以朱膘着色,两手合托法轮,结半跏趺坐于须弥座莲台之上,形神肃穆。前面供桌设有牟尼珠。人形化的“九曜”环佛而立,似在静聆教义:左太阳、木星、水星、罗睺;右太阴、金星、火星、计都;前左土星合十而立。前右下有一长裙曳地的女像,未注星宿名号,似为地母。画面分三界,上端祥云之上有两排天众,下有地狱三形。
通幅纸素都已酥朽,除上端有大片残缺外,画幅左边、太阳顶部和火星、罗睺、计都所在之处都见有较大程度的脱失,火星、罗睺、计都部位残损尤甚。但经过修复,主佛形象及其他星象清晰可见。制作者根据经典,将每曜人形化,通过服饰、执物、面容、姿态显示每曜的特征。左方侍立的四曜中,太阳为男像、虔诚慈善,双手端盘,盘中盛有炽光火球。木星亦为男像,两手插袖,双目下视,道貌岸然。水星为帝王之像,冠饰水猪。右方侍立的四曜中,太阴作体态苗条的女像,手托月盘。金星亦为女像,头饰凤鸟,怀抱琵琶,显得善歌喜舞。侍于前左的土星头顶羊头冠饰,形容枯槁。所伴似为地母者则面肌丰满,合十教佛。执矛的火星,擒缚女相的计都,手托日月、坐于盘龙身上的多手罗睺,均不见全貌,但从残存笔迹仍可窥见叱咤风云的神态。
画面三界结构整齐,人物布置得当,烘托出炽盛光佛的威德。在天界相接处,作者将二十八个星宿按四组想象成为天蝎、朱雀、巨蟹、金牛四种美术形象,将二界十分巧妙地联接起来。从画幅边际双线墨栏及纸素相接处观察,画面线条均一次印成。线条遒劲圆润,顿挫有方,反映了雕刻者挥刀自如的高超技艺。
主佛背光光尾上端天界中,残留“降九”等字样,似为榜题,原句不详。(www.xing528.com)
名称考订
木刻《药师琉璃光佛说法图》及彩色漏印《南无释迦牟尼佛像》均有榜题,依榜题定名,比较可靠。但《神农采药图》和《炽盛光九曜图》两幅,除后者面画上刻有星宿名号及残字之外,未见题记和榜题。因此,我们只能根据作品描绘的内容,参考历史文献资料,来确定画幅的名称。
关于《神农采药图》,有人认为采药者不是神农。我们认为定为《神农采药图》较妥,其理由有三:
一、神农是传说中农业和医药的发明者。他用木制作耒耜,教民农业生产;尝百草,发现药材,给人治病。因此,神农和伏羲一起被尊为“二圣”,受到人们敬仰,由来已久。秦汉时人编纂药书,即托名神农,称《神农本草经》。原书佚失后,其内容因历代本草书籍的转引而保存,明、清间又有辑佚本,即现传的《神农本草经》。至于神农的画像,据宋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记载,唐末画家常粲“工画佛道人物,喜为上古衣冠”,并有“神农、燧人氏等像传于世”。近千年前,辽代人民由于疾病困苦,怀念神农,民间画工摹写神农像,便是自然的事了。
二、画面上的人物肩披兽皮,身围叶裳,是可断为神农形象的一个重要根据。清雷鐏《古经服纬》卷上引《五经要义》云:“太古之时,未有布帛,食兽肉,而衣其皮,先知蔽前,而未知蔽后,此即谓神农以前也。”胡敬在《南薰殿图像考》中,记叙南宋马麟所作“伏羲坐像”作“散发披鹿皮”。这些正是创作神农形象的依据。
《五经要义》上又说:“黄帝者,少典之子,继神农氏有天下者。娶西陵氏之女,曰嫘祖,始教民蚕绩,作为布帛衣服之制,于是乎始。”黄帝创上衣下裳,神农在黄帝之前,其时尚无衣裳,此幅神农为何着布裤?我们认为这大抵是民间画工以神农为“圣贤”帝王,故其像着裤,以示“知礼”。
三、画中人物携有“书卷”,这大概是与传说神农尝百草、“遂作方书”有关。清人孙星衍在《校定神农本草经序》中说:《汉书·艺文志》“农、兵、五行、杂占、经方、神仙诸家,俱有神农书”。神农著书虽是传说,但既久有流传,一个民间画工在描绘神农形象时,画上了“书卷”,就不足为奇。如将此幅名为《仙人采芝》,则与宋人所作《采芝仙》相比有很大的区别,解说不易统一。
关于《炽盛光九曜图》,定名理由是:
一、唐代不空所译《佛说最胜无比大威德金轮佛顶炽盛光消灾吉祥陀罗尼经》中说:“尔时释迦牟尼佛在净居天空告诸星曜、游空天众、九执大天及二十八宿、十二宫神、一切圣众,我今宣说过去娑罗王如来所说炽盛光大威德真言,除灾难法。……尔时如来者诸大众,若有国界不安,灾难并起,请清净众如法建立坛场,安立本尊佛像,结界护持,香花灯烛,随分供养,令诸有情,获福无量,其灾即散。尔时如来说是真言经时……游空大天并诸星辰一切圣众,咸依佛敕,顶礼奉行,各还本宫。及诸天龙八部一切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此幅画面内容正与佛经所说相符。
二、“炽盛光”、“九曜”是历代画家惯用的题材,或画于佛寺墙壁,或画于绢帛,在画史上多有著录。南北朝时期的张僧繇,唐朝“画圣”吴道玄、唐代后期的张素卿、五代的曹仲元,都曾以“炽盛光”、“九曜”为题材作画。在《图画见闻志》中还有较具体的记述。如说宋时善画佛画鬼神的高益曾在大相国寺行廊画《炽盛光九曜》,其后崔白也曾绘制“炽盛光佛像”。同书中还记孙知微“精黄老学,善佛道画,于成都寿宁院画炽盛光九曜及诸墙壁,时辈称服”。但历史上名人艺师绘制的“炽盛光九曜”多未流传于今,可以留作参考的除莫高窟第61窟甬道西夏壁画“炽盛光”之外,实不多见。从内容和构图看,此幅与莫高窟第61窟西夏壁画有共同点。
几点认识
辽代在历史上经历了两个多世纪,但遗留下来的绘画作品屈指可数。因此,这批文物的发现,对于文化艺术史的研究很有价值。
一、画史上对辽代的著名画家如义宗、耶律题子、陈升、李希闵、赵彦正等都有定评,但未见其作。这批木塔秘藏美术作品虽无绘制人的名款,但可使我们看到辽代画家在绘画技巧方面所达到的水平。
以《神农采药图》为例,它虽系民间画工之作,但寥寥几笔所勾画的截根寿杖刚健苍劲,恰似五代时赵干的用笔特点;地坡施墨皴擦粗犷,又如关仝笔风;飘带则有“吴带当风”的情趣;尤其神农那种肃穆而严峻的神态,只用几笔勾勒,便恰到好处。由此证明作者掌握了中国传统的绘画技法,具有很深的线条功力。《炽盛光九曜图》上的俯卧之牛,因计都盘坐于上,似有不堪忍受之态(见图),反映了刻工的纯熟,也反映了深厚的素描功力。人们通称五代是重彩人物画的鼎盛时期,随后画风逐渐偏重笔墨功力。如今,我们可以从这两幅作品上看到,辽代画家随着整个中国画风潮流的转折,在逐渐向另一方面转化。
上举两幅作品在构图方面亦有独到之处。《神农采药图》描写神农的形象,衣着执物都着重彩。而人物所处环境仅用数笔勾画地坡,略施淡墨,可能说简到了不能再简。如此繁简相济,不仅突出了神农的形象,而且使人感到画外有画,似乎神农攀过悬崖峭壁,刚刚来到这乱石丛中,正在考辨着灵芝的功能。《炽盛光九曜图》内容十分复杂:天界、凡界、地狱、端坐的主佛、各种姿态的九曜、肃立的天众、受缚的女相、垂危的饿鬼,以至飞禽走兽,都表现在一个画面上,但繁而不乱,反映了作者高度的经营水平。作者为了标出天界与凡界,还在两界之间于圆圈内绘“四象”作为过渡,正如《韩熙载夜宴图》中画了屏风,既作为情节的间隔,又作为情节的衔接,给人以韵律感。
《炽盛光九曜图》中的卧牛
在烘染效果方面所达到的艺术成就,也是不容忽视的。仍以《神农采药图》为例,神农肩披兽皮,用焦墨点画皮斑,染以赭色,颇有质感。从画风演变的角度来看,此法较之唐以后的重彩工笔画,是艺术愈加成熟的表现,标志着辽代的绘画在逐渐脱掉装饰气味,向着新的阶段发展。由此也不难看出,辽代的画师们不仅善画驰马逐猎,其创作范围还涉及许多方面。
辽宋之间的关系时紧时松,但文化往来从未间断。甚至统治阶级中的一些上层人物也是如此,辽朝南院枢密使肖融就是一例。他“好读书,亲翰墨,尤善丹青,慕唐裴宽、边鸾之迹,凡奉使入宋者,必命购求,有名迹不惜重价,装潢即就,而后携归本图”(《辽史拾遗》卷二十一)。即使在辽宋双方都有禁令,不准书籍外流的情况下,仍有私贩偷运之事。诸多因素,决定了辽代的绘画艺术以及其他技艺,与北宋有着血缘关系。
二、虽然木塔秘藏木印佛画上未署作者及地点,但同出刻经从用纸、刻工分析,证明大部分是辽统和时期燕京坊间雕印。而部分刻经有精致的卷首画,将技法、功力、风格作对比,其与《炽盛光九曜图》及《药师琉璃光佛说法图》是十分接近的。因此,木塔秘藏木印作品很可能是燕京坊间匠师所做。过去,谈及我国历史上的雕版印刷,多言汴梁,杭州、建阳(福建)、眉山(四川)为传统雕版印刷技术的中心。而今,由于《炽盛光九曜图》及《药师琉璃光佛说法图》的发现,我们不能不考虑燕京在雕版印刷方面所占的重要地位。如果将今天所发现的辽代雕版印刷的佛画与五代时期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及宋时的《开宝八年宝箧印陀罗尼经》上的扉画等木印作品相比,恰见功力匹敌,各具特色。精美的《契丹藏》全部由当时的燕京雕印,更显示了当时燕京印刷力量的雄厚。这使我们仿佛见到今天北京荣宝斋的木版水印渊源于900多年前燕京的雕版印刷而倍感亲切。
三、王伯敏《中国版画史》中说:“五代千佛名经上,有用淡墨印刷的佛像,一方面用浓墨书写佛名,另一方面再加工涂染笔彩;又如敦煌所发现的五代《圣观白衣菩萨像》,就有手填色。”可见《炽盛光九曜图》等作品的印制方法,是由五代沿袭下来的。当时人们已经不满足于“肇自隋时,行于唐世,扩于五代,精于宋人”(孙毓修《中国雕版源流考》)的单线条的印刷方式,希望在印刷品上敷有鲜明的色彩,使之更加完美。我国彩色套印术始于何时,过去人们根据所掌握的资料,有的断在元代,有的断在明代。断于元之说的主要根据,是湖北江陵资福寺元至元六年(1340年)刻《无闻和尚金刚经注解》上的灵芝和经注都用朱墨两色套印。彩色漏印《南无释迦牟尼佛像》较《无闻和尚金刚经注解》之朱墨两色套印要早300多年,较明末胡正言采用彩色套印制作的《十竹斋笺谱》要早600多年。它在彩色套印史上无疑居于先导的地位。
如今,我国的木版水印事业已经达到了崭新的水平,诸如能用近百块雕版复制出笔法苍劲的宋人马远《踏歌图》,能用三四百块雕版复制出色彩繁杂、笔道精细的唐人周昉《簪花仕女图》,能用1600多块雕版复制出巨幅名作《韩熙载夜宴图》。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今天木版水印的新成就是在前人奠定的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今天的工艺结晶中有古代匠师包括辽代匠师的智慧和汗水。
(原载《文物》1982年6期)
◎侯恺,北京荣宝斋总经理,书画鉴定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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