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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艺术观念:叙事源流与叙事结构简析

时间:2023-12-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而在电影中,则有《一个国家的诞生》、《乱世佳人》、《一江春水向东流》、《豹》、《静静的顿河》、《战争与和平》、《1900》和《西伯利亚叙事曲》等一系列优秀代表。

导演艺术观念:叙事源流与叙事结构简析

| 第一节 叙事源流与叙事结构 |

美国电影学者大卫·波德维尔说过:“我们身边充满了故事……也许叙事是人类理解世界的基础。”叙事伴随着人类最古老的神话传说、寓言故事和民间传奇而产生,并在漫长的文学戏剧传统和变化多端的社会现实生活中发展。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为后世提供了“神话原型(结构)”和荣格所谓的“集体潜意识”,文学传统提供了故事性、线性结构、全知叙事(叙事者的缺失或隐藏)等规范,戏剧传统提供了戏剧性对立冲突、逻辑性因果关系、三一律、三段式结构、团圆结局等法则,而现实社会生活则成为叙事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

西方世界,叙事传统造就了从古希腊的《荷马史诗》、但丁的《神曲》、薄加丘的《十日谈》、塞万提斯的《堂吉珂德》到现代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理查德·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尤金·奥尼尔的《长路入夜》和乔治·卢卡斯的《星球大战》等经典作品,形成了一种“英雄传奇历程(the hero’s journey)”的核心叙事结构,并成为世界叙事艺术的主导性叙事结构模式,直至今天。就中国叙事传统而言,颇具中国文化传统特色的历史演义叙事模式(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以及《清宫秘史》之类的戏说)也是英雄传奇故事的变种,而《西游记》和许多唐宋传奇、明清话本小说则干脆就是典型的英雄传奇。

《电影大辞典》将叙事结构定义为“对人物、动作和情节线索的全面性组织和安排”。爱德华·布拉尼根(Edward Branigan)在《电影与叙事理解》(Narrative Comprehension and Film)一书中也说:“叙事是一种组织方式,它将时空元素编织成一条因果关系的事件链条,该链条的结构形式(开头、中间和结尾)则体现着这一系列事件的特质。”[1]他进一步指出:“叙事是一种将素材组织进特殊模式以表现和解释经验的感性活动。较为特殊的是,叙事是一种将时空性的材料组织进事件因果链条之中的方式,这一因果链条具有开端、高潮与结尾,表现出对事件本质的判断,也证明它如何知道并因此来讲述这些事情。”

之所以强调叙事结构的极端重要性,不但因为它承载着极为深厚的文化积淀(原型、集体潜意识和叙事传统),而且因为它是理解和掌握叙事情节内涵和主题的关键。伊芙特·皮洛(Yvette Biro)曾在《世俗神话》中说:“结构是打开多义性之门的一把钥匙,它可以帮助我们超越直接意义,揭示出间接意义和暗示性意义的完整领域。”

按照经典的叙事理论,“叙事(narrative)”指电影所呈现的内容,即发生了什么(事件、动作和人物);而“叙述(narration)”则是指影片的表达机制,即怎样将发生的一切呈现给观众。在文学叙事的领域,热拉尔·热奈特将陈述(lexis,讲述的方式,与表示被讲述的逻各斯[logos]相对)分为模仿(mimesis)和叙事(diegesis)两种。戏剧是一种模仿类型(情节被展示,对白被人物说出),而史诗则被认为是一种混合类型:当叙述者讲述情节时,通常是叙事类型;中间插入的人物对白,则是简洁的模仿。正是基于这样的观点,电影被叙事学归结为一种混合类型。

电影的叙事结构(narrative structure)包含以下内容:叙事是由因果逻辑彼此串联起来的一系列事件;因果关系叙事逻辑的动机源于人物的欲念和愿望;叙事的结构由开端(初始的均衡状态)、中间(均衡的打破)和结尾(回归均衡)三部分组成;从最初的均衡到恢复均衡之间,叙事的演进总会涉及一种变化(通常是主人公的转变);叙事过程中,电影动作的描写倾向于超越日常生活和规范;电影叙事经常会涉及揭示、悬念、障碍、时限和台词诱惑等;叙事事件不一定按照线性时间顺序呈现。(www.xing528.com)

人类文学艺术的发展形成了三大传统:(1)史诗传统(包括《荷马史诗》、但丁《神曲》和近现代的长篇小说);(2)戏剧传统(包括古希腊戏剧、古典主义戏剧和近代社会剧);(3)抒情诗传统(包括西方浪漫派诗歌和中国传统的诗词曲赋)。在这三大传统的基础上逐步确立了叙事结构的三个基本类型,这就是英国戏剧理论家阿契尔在《剧作法》一书中归纳的“巴特农神殿式(结构或组织)”、“绳子或链条式(衔接)”和“葡萄干布丁式(调和)”,也就是所谓的戏剧式、史诗式和散文式三种。

(1)戏剧式(点型):矛盾冲突作为外在表现形式,因果逻辑作为内在动因机制,强调集中、激烈和直接等特性,以三一律为核心理念。亚里士多德强调,戏剧式的叙事结构“只限于一个完整的行动,里面的事件要有紧密的组织,任何部分一经挪动或删削,就会使整体松动脱节”。古希腊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法国古典主义剧作《熙德》(高乃伊)和《昂多玛格》(拉辛)、莎士比亚的《奥赛罗》、莫里哀的《伪君子》、启蒙戏剧家博马舍的《塞维利亚的理发师》、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和曹禺的《雷雨》都属于此类。而电影中的《十二怒汉》、《电话谋杀案》、《猜猜谁来吃晚餐》和《死亡与处女》也是典型的戏剧式结构。

(2)史诗式(纵向线型):外在的事件流程和内在的时间顺序成为史诗式叙事结构的核心内容。“对于诗人来说,他所要表达的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他运用一位有名的英雄人物的故事只是把它作为一根线索,在这上面他爱串什么就串上什么,这也正是《奥德赛》(荷马史诗)和《吉尔·布拉斯》(勒萨日所著的18世纪法国著名流浪汉小说)都采用过的办法。”[2]像莎士比亚的《亨利四世》、歌德的《浮士德》、易卜生的《培尔·金特》和布莱希特的《伽利略传》等都是如此。而在电影中,则有《一个国家的诞生》、《乱世佳人》、《一江春水向东流》、《豹》、《静静的顿河》、《战争与和平》、《1900》和《西伯利亚叙事曲》等一系列优秀代表。

(3)散文式(平面散点型):冲突的淡化、时间的片断化和空间的分散化成为其主要特点。散文式叙事结构的内在依据是情感体验和知性观念,而其表现形式则经常是人物群像、时间断面(横切面)和叙述的不完整。契诃夫的《海鸥》、高尔基的《在底层》、奥尼尔的《送冰的人来了》、曹禺的《日出》和老舍的《茶馆》就是典型的散文式结构,而《游击队》、《我是古巴》、《城南旧事》、《色情酒店》、《咖啡香烟》、《美好的时光》和《通天塔》则是此种叙事结构在电影领域的精彩应用。

除戏剧、史诗和散文三种传统的叙事结构类型之外,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现代主义思想背景下,一种新型的叙事结构类型逐步确立起来,并在此后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创作浪潮中大放异彩,这就是所谓的“诗化式”叙事结构。

(4)诗化式叙事可以看作是一种全方位的弥漫渗透型结构,其内在依据是人类的心理状态、心灵通感和直觉本能(所谓“梦和幻想的逻辑”),而它的理论基础则是现代主义的非理性和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反理性。按照瑞典戏剧大师斯特林堡的说法,“剧中人物被割裂、交叉、重叠,被蒸发、凝固、离散、会聚,但是他们都受一种意识的支配,即做梦者的意识……”[3]这就是梅特林克的《群盲》(1890)、斯特林堡的《一出梦的戏剧》(1902)、尤涅斯库的《秃头歌女》(1950)、贝克特的《等待戈多》(1953)和品特的《送菜升降机》(1957)等体现出的叙事结构特征。连契诃夫也借用《海鸥》中特里勃列夫之口谈论剧作:“不应当照着生活的样子,也不该照着你觉得它应该怎样的样子,而应当照着它在我们梦想中的那个样子。”《广岛之恋》、《八部半》、《野草莓》、《穆赫兰大道》和《失忆》无疑是诗化式结构的完美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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