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国家的兴起具有工人与资方都服从于非人化的法律规则的特点。此外,法律假设自身具有自主性,因为它只能以合乎规定的、非专制的方式被改变——最为通常的是集体讨价还价和联合控制。塞尔兹尼克描绘了雇佣关系从“特权合同”(prerogative contract)——如果有的话,根据这一合同,资方消费出售的劳动力较少受到禁止或限定——演变到“构成性合同”(constitutive contract)与“创造性的仲裁”(creative arbitration),这二者的确建立了利用劳动力的程序与规章。10对管理的任意决定与专断规则的限制以及对工人保护的增强,这两方面不仅反映了工会与内部政府的上升,也反映了外部政府机构的间接管制。这显现在“(1)利用政府采购在与公共机构签订合同的产业身上强加标准以及(2)管制作为主要指向其他问题——如公民权或对影响到公共利益的产业的控制——的立法与管理政策的副产品而发展”。11产业政府很少受到外部干预或控制的威胁,成为公共政策私人化的承担者。“因此,公共政策较少通过管制的积累而发展,而是更多通过政党调用公共目的的权威来支持新要求和权利主张的过程来发展。”12
塞尔兹尼克证明的正是内部国家的相对自由,首先免于外部公共实体的干预,其次是免于资本家或经理的直接经济利益的过分要求。在下面的几章中我们会更多地说一些关于单个的企业与外部实体的关系。在此只要提一点就足够了:塞尔兹尼克的分析在联合公司的积极性行动计划中得到了体现。经理提交年度计划,为公司劳动力构成的种族和性别比例设定目标,然后交给政府获得批准。换句话说,外界机构并不介入和指导联合公司关于黑人、妇女等等的精确比例;他们履行更加消极的批准和限制的功能。
相对自主性的第二个领域对于本章的论述更为重要。在此,内部国家在三个相关意义上具有相对自主性。第一,它使资方和工人都要服从合同所写的规则规章。自主性从而是相对的,因为内部国家通过防范资方自身专断干预的倾向,这一专断干预会破坏生产之际形成的同意,从而确保生产中的关系的再生产。相对自主性在这一意义上是赢得和掩饰剩余价值所必需的自主性。第二,内部国家的自主性之所以是相对的,是因为它只有在剩余价值被掩饰和赢得的时候才存在。危机的到来会威胁到这种自主性,工人又变得屈从于资方专断任意的决定。第三,内部国家的相对自主性表达了在有组织的工人阶级(通过具有一定程度的独立与权利的工会而组织)环境中资方的制度化力量。此外,合同的协商意味着工会也是相对自主的,也就是说,在积累要求所限定范围内的自主。只要把工会合法化为一个讨价还价的工具,那么拥护工会领导的相对自主是符合公司利益的。也就是说,公司与工会领导之间的协议保障了内部国家的相对自主——只要没有可见的、通常与工会领导人为自肥而与顾主私下签订对工人不利的合同相联系的一类“勾结”。尽管“勾结”有时会采取一些更微妙的形式,例如这个高级资历条款:
发生解雇事件时,如果只出于解雇目的,工会干部……应该被视为比任何其他雇员具有更多资历……[Art.Ⅳ,sec.10]
我在联合公司工作的初期,合同协商的结果被公布了,工会的合法性被临时削弱了。新的集体协议包括一个更慷慨的养老金计划,这是劳动者最重要的胜利。一般员工嘲弄说大多数工会干部都快退休了。员工们在我面前表达的情绪几乎完全反对新的提议。的确,与我交谈的每个人都告诉我他们将会投票反对。我问比尔他如何投票。他回答道:“他们提供更多的养老金,但那对我没用;我还有15年要干。我们都会投否决票。”我又问那工资增长情况怎么样。“百分之五,那是我们所能到的全部。没什么了不起。工会干部会接受但我们不会……他们会接受较多的养老金——这适合他们。”然而,奇怪的是,工会干部最终宣称其成员以408票对307票之差支持新合同。(www.xing528.com)
资方无疑意识到养老金增加对工会干部有吸引力,他们知道一般员工不满意得到一个廉价合同,但仍觉得这值得一试。从我与人事主管的讨论中可以得知,资方看上去意识到了保障工会相对自主性以及响应其成员的重要性;例如,他就关注到了工会执行委员会中缺乏黑人代表。他知道只要协商的条款可以最低限度地被一般员工接受的话,工会的日常管辖功能就可以在每三年签订一次的合同期内有效地执行。
未能达成一个可接受的合同会削弱工会保持现状的能力,同样也可能导致在每三年举行一次的选举中推翻现任干部,尤其是主席。由于干部通常希望保留他们的位子,选举机制就是维护工会相对于资方的领导自主性的一种方式,尽管它不是如人们所想象那样的一种有效机制。但是选举具有更加重要的后果,即在成员中间形成一种观点:劳动者获利较少的糟糕合同是现任领导的错误,而非工会结构及其与公司的关系的结果。换句话说,在地方工会层面上,只要有替换干部的有效选举机制,在工会政治中是否有一党体系或两党体系无关紧要;13因为选举机制有效地掩盖并保护了资方-工会关系的结构背景。工会相对自主性作为一种制度受到了持续的保障,即使是在面临——并且,有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其领导阶层的脆弱性时。在联合公司引擎分部,分会主席的位子一段时间以来在两个资深操作员之间轮转。对工会的不满通常指向这些人中的一个或另一个。一些更有资历的雇员偶尔会提到以前的主席,“实实在在为大伙斗争”的主席(前任主席因此调到了国际工会中一个较高的位置)。其他一些人会说:“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是工会的年轻血液。”
产业政府面对狭隘的资本经济利益以及外界干预的相对独立性,有助于掩饰集体讨价还价和“产业公正”分配所保护的财产关系。14进一步讲,当自主性被削弱的时候,所揭示出来的乃是人性的缺点而非财产关系。人性的缺点并不被视为一套结构性条件的后果,而是被当做既定的——人性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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