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实中央提出的科学发展观，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的主旋律。科学发展观的落实，和谐社会的建立，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性问题，就是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粗放型的经济增长方式，一方面加剧了人和自然的冲突和矛盾，另一方面，也紧张了人和人的关系，特别是劳资的关系。因此，实现经济增长方式的根本转变，推动经济增长由资源、劳动力、投资等数量型为主的拉动，向以科学技术进步为主的增长发展，实现集约型的经济增长方式，有利于缓解人和自然的矛盾，有利于缓解人和人的矛盾，有利于落实科学发展观和建立和谐社会。
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并不是今天提出来的，也不是“十一五”提出来的。实际上，在“九五”时期，中央就已提出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当时，提出的是两个转变，即体制的根本转变和增长方式的根本转变。那么，为什么事隔10年之后新的一届党中央和国务院仍在继续地大声疾呼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问题，经济增长方式在10年当中没有实现根本转变的原因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看到，尽管学术界和政府非常积极，尤其是我们很多的政府部门都非常积极地在推动企业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但是，坦率地说，10年中经济增长方式还没有得到根本的转变，根本的原因应该是在政府而不是在企业。
的确，一个社会的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或者说全社会的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是需要微观基础的，这个微观基础就是我们的企业。如果企业的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和经营方式不转变，那么全社会的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就会缺乏一个微观基础，全社会的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就成为不可能。企业作为社会经济活动的微观基础，它选择什么样的生产方式，选择什么样的经营方式，它的指示器是什么呢？引领企业进行这些生产经营活动的指示器，是市场的信号。市场的信号，除了产品、服务、劳务等等方面的信号之外，非常重要的一个信号，就是生产要素市场的信号。如果说我们缺乏一个完善的、健全的生产要素市场，无法形成合理的、能够充分地反映资源自身的稀缺程度和资源的供求关系的这样一种生产要素的价格体系，那么，企业的生产和经营方式的选择将会出现问题。因此，从表面上看，社会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原因是在企业身上，是在微观基础上出了问题，但实际上当我们进一步地深究，就可以发现，问题是在政府。
在基本的生产要素当中，三大要素是非常重要的。第一是资金，第二是土地或者说是自然资源，第三是劳动力或者说是人力资源。这是三个非常关键的生产要素。首先，资金的价格就是利率，对企业来讲就是贷款的利率。我国到目前为止，资金的价格是中央政府控制的，是中央银行控制的，还远远没有达到金融自由化的程度。所谓金融自由化，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利率的市场化。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尽管近年来浙江的民间融资的利率跟官方的利率的差距在缩小，但是这种差距依然存在。这一现象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在资金市场不健全的情况下，在资金的价格利率受到管制的情况下，在利率不能市场化的情况下，资金的价格也就是利率，并没有反映资金应有的供求关系，它是扭曲的。这种扭曲就会扭曲企业的资源配置的行为和资金利用的行为。其次，土地是生产要素中最典型的稀缺性的、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而我国的土地价格可以说是被地方政府人为压低的，远远没有反映这种要素自身的稀缺程度，以及它的供求关系。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有一些地方政府，在利用非常低廉的土地价格，甚至是所谓的零地价在做招商引资活动。所以，土地价格也是被人为扭曲的，甚至是压低的。再者，劳动力在中国是非常丰富的。劳动者在任何一个国家，在劳资关系当中，在工资谈判当中都是受到保护的。相比来说，我国的地方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介入，有好有坏，总体情况是并不积极。那么，当劳动者在与资方的谈判过程中处在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而我们的地方政府在贯彻有关的法律法规方面的作为又不是很积极的情况下，劳动力的价格也就被压得非常低。我们可以看到有些省份的工人工资，尤其是农民工的工资，8年甚至是10年都维持在同样的一个水平上。总之，便宜的要素是在不合理的要素市场和不合理的价格形成机制下形成的，并引导企业去多利用这种要素，用粗放的方式去利用这种要素，企业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内在动力和激励，不会通过科学技术的进步来精打细算地利用要素，来作集约型的发展。简单的一句话，就是“便宜的东西谁不想多用呢”。开个玩笑，如果你家的哪个水龙头漏了，流出来的是自来水，等会再修，关系不大；但我们假设那个龙头里漏出来的不是2.4元/吨的自来水，而是古龙香水，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所以说，当政府在建立和健全生产要素市场方面，在形成合理的能够反映要素的稀缺程度和供求关系的要素价格体系方面作用不到位，那么很显然，引导企业从事经济活动的价格指示器就出了问题。相反，如果政府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当中，在生产要素市场的建立健全当中，在价格的合理机制形成过程当中，能够起到更多作用的话，那么，一定会形成一套相对合理的生产要素价格，而企业就会自动地根据这些要素价格的指示来进行资源的配置和要素的利用。土地很便宜，企业一定会在两亩地上造两幢一层楼的厂房；而土地很贵，企业一定会在一亩地上造二层楼或者三层楼的厂房，道理就在这里。因此，坦率地讲，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关键，是在政府。(www.xing528.com)
建立健全生产要素市场和合理的要素价格形成机制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政府机构和官员都必须确立一个理念，这个理念就是各级政府必须是一视同仁地界定公民的财产权利，公平地保护所有财产主体的财产权。所谓优惠政策，对某些人来说是优惠的，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实际上就是歧视的，那么这另外一些人的利益特别是失地农民的利益、中小企业的利益，谁来保护呢？毫无疑问，政府对于公有制企业和非公有制企业的产权保护不能有歧视，必须一视同仁。但即使是对民营企业、非公有企业，政府也要有这个观念，就是产权界定的公平和保护的公平。对于不同类型的企业，外资、大企业、中小企业，或是包括农民工这样的个体，在产权的保护方面，无论是对资本的保护，还是对土地的保护，或是对人力资本的保护，政府都应该是公平的，一视同仁的。目前，我们的一些地方政府在产权保护上存在这样一种现象，就是保护海外资本的产权最积极，其次是保护大资本的产权，第三才是保护中小资本的产权，最后才是保护农民和农民工这样的个体资本的产权。这绝对是不公平的，而且这种不公平并不只是存在于公有与非公有之间，同样也存在于非公有之间。在这一点上，我还想说的是，我们的大企业应该要有一个正面的积极的作用。目前，有相当一部分大的民营企业，就他们与政府的关系而言，是在助长政府的不公正的行为，因为这种助长对他们是有利的。但是，需要指出的问题是，如果民营企业在对待政府保护产权问题上，你觉得今天的这种歧视对你是有利的，你不纠正，甚至助长，甚至和政府一起来进行这种歧视，如果你把政府、政府的官员、政府的机构养成这样一种惯性，那是很危险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你自己，因为你不是天下最大的企业，总会有比你更大的企业存在。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在民营企业的发展过程中非常重要的问题。
总结起来说，企业的生产、经营和发展，它所选择的方式有时候看起来是不合理的，但是这种不合理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它做选择的这一组制度环境造成的，是在一个特定的制度环境下所做的选择。因此，各级政府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民营经济的发展创造一个公平的市场环境和一个良好的制度环境。只有这样，民营企业的发展和发展的方式才会转向正轨，才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区域经济的发展和民营经济的发展也才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原载2006年第5期，人大报刊复印资料《乡镇企业、民营经济》200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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