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是浙东的一个小县,蒋畈位于浦江、兰溪边界,贴邻金华的隶属浦江的一个小山村。1900年,中国近代著名的文学家、历史学家、新闻记者曹聚仁就出生在这里一户世代务农的家庭里。
明代中叶就从金华东乡洞井迁居到蒋畈的曹家,数百年来深受豪绅的欺压,曹聚仁的父亲曹梦歧是曹家利用耕余读书的第一人,并在金华县城考取第一名秀才,压倒全场士子,成为金华、浦江两县的瞩目人物。
曹聚仁是曹梦歧的第二个儿子,他从小“早慧”,4岁念完《大学》、《中庸》 , 5岁读了《论语》、《孟子》,6岁动笔写成四五百字的完整文章,7岁便可背诵全部《诗经》,9岁已能写出长文。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有人找上门来请写诉状,年幼的曹聚仁自告奋勇地为来人写了一份。父亲回来见了他写的诉状,颇为欣赏。从此,父亲对他更为喜爱,一心一意要把他培养成一个有出息的人。在父亲的安排下,曹聚仁进入了育才小学读书。育才小学是一所新式学校,教学内容也很新颖。小学课本里既有华盛顿斫樱桃树的故事,也有拿破仑与约瑟芬的恋爱韵事,这使曹聚仁感到饶有兴味。学校新开的课操、音乐、手工、图画等课,更是深受曹聚仁的欢迎。他第一次发现,在儒家们经典之外还有如此开阔的新天地。
1912年春,曹聚仁从育才小学毕业。次年春,考入金华七中。当时年仅12岁的曹聚仁虽然国文成绩在班里居首位,可是他的英语成绩却非常糟糕。学校忽视他是从乡村来城里学习的孩子,从来没有上过英语课,却一开始就要他读《天方夜谭》式的英文,他当然跟不上。第二年夏天,学校竟用“志趣卑下,行为恶劣”八字评语,把他除名。
曹梦歧见儿子被学校除名,心情十分沉重。他把儿子领回家,要他一边种田一边读书,让他尝尝生活的艰难。一年以后,他又让曹聚仁赴杭州投考省立第一师范,结果以第12名被录取。
杭州一师是一所新型的学校。校长经子渊(亨颐)接受了资产阶级的教育思想,对如何办校有一套独创性的方法。作为校长,他把培养对社会有贡献的“公民”作为教育方针,聘用刘大白、陈望道、夏丐尊等一批才华出众的年轻学者任教。曹聚仁在一师良好的学习环境中,知识增长很快,尤其是写作水平有很大提高,在一次全校国文会考中,夺得第一。曹聚仁还利用课余时间,为杭州的《之江日报》和兰溪的《兰江日报》撰写新闻稿,显示了新闻工作方面的才能。
1919年,在五四运动的潮流中,对新思想十分敏感的一师师生合着时代的节拍,举行全校大罢课,学生投入社会运动,与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主流汇合到一起。1920年春,一师学生自治会成立,曹聚仁作为负责人之一,主编了校刊《钱江评论》,领导了震动全国的“留经运动”,还为此撰写了20多万文字,集成《浙潮第一声》出版。同年秋,曹聚仁被推为第二任学生自治会主席,他所拟一师学生自治会章程在上海报刊发表,影响很大。
1921年夏,曹聚仁从杭州一师毕业,赴南京报考东南高等师范,因英语、数学成绩差而落第,遂溯江而上,到武昌报考高师,又因生疟疾不能应试。经历这场“失望的旅行”后,他深深忧虑自己的前途,禁不住登上黄鹤楼,凭栏大哭,以宣泄胸中的愁苦。
1921年的中秋之夜,身边只剩下一块多钱的曹聚仁从武昌来到上海。他通过陈望道,认识了主编《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的邵力子,才得以在上海这所社会大学里找到了出路。第二年,邵力子介绍他到一个盐商家里当家庭教师,因教课并不繁重,尽有让他从容读书写稿的机会。三年之中,他读了许多西欧文学作品、社会科学名著,系统地研读了中国的古典文学。用他自己的话讲:那三年“就等于进了自修大学,把几种专科都研究过了”。曹聚仁对史学研究极有兴趣,在此期间,还广泛阅读各种史书和诸子百家,并几乎读了梁启超的每一种著作。
在当家庭教师的同时,曹聚仁又在上海大学附中部任国文教师,结识了叶楚伦、柳亚子等人,后来又到上海艺术大学、暨南大学任教,熟悉了更多的文化人。他热心为邵力子主编的《民国日报》副刊《觉悟》撰稿,四年之中,写了大约150万字。上海的《民国日报》是国民党的机关报,在大革命前的国共合作时期,与《时事新报》对阵,展开激烈的论战。曹聚仁和他的朋友们不拿一文稿费,把《民国日报》的版面支撑下来。
曹聚仁因善写文章,在国共两党中都结交了一批朋友,但他面对风云变幻的政治斗争,不愿被卷入政治的漩涡。1924年,西山会议派对国民党的容共政策提出责难,遭到国民党左派的反击。《民国日报》倾向于西山会议派,《觉悟》则属于改组后的国民党,这一刀,把曹聚仁的朋友圈子,切成两半。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后,曹聚仁目睹一幕幕血淋淋的场面,异常悲愤,从此他潜心研究学术之中,决心做无党无派的自由主义者。
大革命失败后,曹聚仁先是到杭州的省立图书馆工作,在整理、校对四库全书时,有机会系统地把四库全书提要看了一遍。第二年春天,他又回上海暨南大学执教,一直到1933年。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中华民族处于危急之中。曹聚仁被炮声唤醒,再也不甘沉默了。他和几个朋友用“乌鸦主义”作口号,在上海创办《涛声周刊》,刊头画的下面是海涛汹涌,上面是群鸦乱飞,一面像征时代大变动,一面表明他们为时代而呼唤。《涛声周刊》的主旨是“虚无主义”,这也是曹聚仁的人生哲学。(www.xing528.com)
1932年“一二八”上海抗战开始后,《涛声周刊》被迫停刊。曹聚仁对人生产生一种幻灭的感觉,但是民族危机的迫近又使他从迷惘中醒悟过来:“今日我的灵魂,显然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面是表示对于一切高压力的屈服,如我自己所诉说的,看见了周仓的大刀,就用双手紧闭自己的眼睛;一面表示对于一切高压力的反抗,当我重新张开眼睛来看周仓的大刀时,却不吝惜我的血,我愿意用血去涂大刀的锋口。且看我就从这矛盾中挣扎出来吧”。
同年秋天,《涛声周刊》带着一股新的气息复刊,受到社会各界的欢迎。曹聚仁认为,过去各界都呼唤救国,成效不大,而十九路军将士的抗战,使人们看到中国还有希望,《涛声周刊》要走的,就是这样的路。为表示对此刊物的支持,鲁迅寄来杂文《论逃难与赴难》,当《涛声周刊》出刊两周年时,鲁迅又写了《祝涛声》,称赞它“赤膊打仗,拚死拚活”的精神。曹聚仁与鲁迅的交往也从此开始,而后日益密切,他从来就敬佩鲁迅的笔力和精神,从鲁迅的思想中得到共鸣。抗战前夕他编了《鲁迅手册》,20年后,在香港出版了《鲁迅评传》,以后又出版《鲁迅年谱》,在海外有相当影响。1933年11月,国民党当局以“袒护左翼,诽谤中央”的罪名将《涛声周刊》查禁。
1932年,黎烈文主编《申报·自由谈》,邀请曹聚仁写版头杂文。从这时开始,《自由谈》成为他发表反映现实的短论、随感录的主要阵地。有一次,曹聚仁写了一篇题为《生背痈的人》,这是一篇平淡无奇的历史小品,但其时正与蒋介石闹别扭的行政院长汪精卫以为是讽刺他,立即电令上海市长通知《申报》老板史量才,查明《自由谈》的编者是谁,立即予以撤职云云。曹聚仁得知此事后也立即去电,说明这篇文章是他所写,与《自由谈》主编黎烈文毫无关系。事情闹开了,汪精卫倒也无可奈何了。
1935年有“杂志年”之称。林语堂等人先后办起《论语》、《人世间》、《宇宙风》等,所刊小品文,脱离现实生活,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调,强调所谓个人笔调。林语堂等人被称为“言志派”。曹聚仁和徐懋庸创办《芒种》半月刊,以响应陶行知、梁漱溟等提倡的乡村建设运动,同时参加陈望道主办的《太白》半月刊,为11个编委之一。当时,《芒种》、《太白》、《文学》、《自由谈》、《言林》等形成联合战线。曹聚仁推鲁迅为主帅,认为杂文是战斗工具,与《人世间》等对垒。当时曹聚仁等人染笔的题材:一是鲁迅所惯写的杂文,以批评现实解剖时事为主;二是历史小品,有借古讽今的讽刺意味;三是报告文学,见之于报章的特写。总之,所写的题材,都和现实生活有关。
1937年抗战爆发后,曹聚仁脱下长衫,穿起军装,投笔从戎,从书斋走向战场。“八一三”抗战后三星期,他住进闸北前线的88师司令部,从战场上直接采访,正式作为战地记者。他开始为《大晚报》和《立报》写战地新闻,不久又被中央通讯社聘为前线特派记者。为了采写最有价值的新闻,鼓舞上海市民的抗战士气,他从战线的这端跑到那端,并在四行仓库和官兵同住了50多天,经历了最激烈的那场战斗。他的战地新闻报道,连续70多天成为各报的主要内容,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我一个人独霸淞沪战线新闻时期,我的电讯,占了两个月的头条新闻地位”。曹聚仁曾陪外国记者登上四行仓库屋顶,了解战斗情况,还陪他们上北站第一线,采访英勇作战的中国官兵,一扫日军散布的“华军即将撤离闸北”的谣言,鼓舞了一心抗战的上海军民。
以后,曹聚仁随军行程数万里,采访台儿庄战役、徐州会战、武汉会战的新闻,特别是在东南战区留下踪迹,他写成数百万字的采访新闻,汇成《大江南线》一书。抗战胜利后,他写成大型的《中国抗战画史》(田舒宗侨负责图片部分),集中了他在采访中留意搜集的资料和文献,力求比较真实地反映战史。
1949年,曹聚仁在上海迎来解放。次年到香港,在《星岛日报》任职,1956年任《南洋商报》特派记者。以后曾六次回大陆采访,跑遍了半个中国。祖国的成就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他用通讯把这一切转告给海外的广大读者。
1959年,曹聚仁和林霭民等办起《循环日报》、《循环午报》、《循环晚报》,而后,三报同并为《正午报》。他除了为自己的报纸写稿外,还在《晶报》连日发表文章,后来集成《人事新语》、《小说新语》、《万里行记》、《蒋百里评传》、《秦淮感旧录》、《国学十二讲》等书。
1972年7月23日,曹聚仁病逝于澳门镜湖医院,年72岁。港澳各界进步人士在澳门举行公祭仪式。按照曹聚仁的生前愿望,他的遗体火化后,被送回大陆。现安葬在南京雨花台附近。
曹聚仁在50年的写作生涯中发表了4000多万字的文章,现初步整理出版的编著目录,约有60多种。
(陈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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