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救出沪军都督陈其美

景色旖旎的湖州城南碧浪湖畔，耸立着一座建筑宏伟的陵墓。墓道入口处的石坊上镌刻着孙中山的亲笔题书：“成仁取义”，走进墓道，“气壮山河”四个遒劲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静静地安息在这座陵墓中的乃是辛亥革命时期赫赫有名的沪军都督、被孙中山称誉为“民党不可多得之人”的陈其美。

陈其美，字英士，号无为，1878年1月17日出生于湖州府学前一个被称为“圣门狷者之流”的乡绅之家。父亲陈延祐在本地经商，母亲吴氏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陈其美刚交4岁就接受了母亲的启蒙教育。陈延祐为使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极力主张年幼的陈其美弃学就商。陈其美服从了父亲的安排。于是，地处春秋时期吴越交界处的石门镇善长典当铺内，便出现了一个15岁的湖州小学徒。

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交困之中。陈其美虽僻居山乡，但目光却注视着国家大事，对清政府的颟顸表示极大的愤慨。他写信劝弟弟其采：“勤习西学，以求实用”，鼓励他进入日本士官学校学习军事。陈其采毕业归国后，带来了变法维新、抗御外侮等种种见闻，使陈其美的思想受到了强烈震动。他深深感到，自己再不能蛰居石门、与世隔绝了，要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要挽救中国亡国灭种的命运，就必须闯入新的天地。1903年春，陈其美毅然离开了栖身12年的善长典当铺，辞别石门镇，来到了上海。

这一年，上海发生了两件大事，即4月在张园召开的拒俄大会和6月发生的《苏报》案。这两件事激发了人民群众长期郁积着的愤慨和不满，上海迅速出现了反清革命潮流。陈其美面临着汹涌的革命浪潮，既兴奋、又不安。他一面为维持生计，在上海同康泰丝栈谋得助理会计的职位，一面广交朋友、博览新书，如饥似渴地接受新的知识，并渴望着步入更广阔的世界去增长见识。1906年夏天，陈其美得到已任湖南新军统带的陈其采资助，偕谢持、徐锷等乘轮东渡，进入日本东京警监学校。不久，转入东斌陆军学校学习军事。是年冬天，陈其美参加了孙中山创办的资产阶级革命政党——中国同盟会，在民主革命的道路上跨出了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1907年，陈其美的浙江同乡蒋志清（即蒋介石）进入东京振武学校学习陆军。陈与蒋相处甚密，并与黄郛、蒋志清三人结义为异姓兄弟。不久，陈其美介绍蒋志清加入同盟会，并引见同盟会总理孙中山。1908年春，陈其美接受同盟会回国筹划反清起义的任务，结束了留学生活，从东京假道香港，回到了离别两年的上海。

1909年，上海马霍路（今黄陂路）德福里1号挂出了一块“天保客栈”的招牌。这里并非招财进宝之地，却是陈其美为筹备起义而设立的秘密革命机关，以此作为江浙革命党人来沪活动的基地。为掩人耳目，天保客栈伪装为纵情声色的娱乐场所，革命党人则谑称它为“梁山泊”。正当浙江各府代表陆续到达上海，准备共商浙江起义大计时，叛徒刘师培暗中向两江总督端方告密，秘密机关被查抄破坏。这是陈其美在革命生涯中首次遭受的重大挫折，然而，他却毫无退缩之意。不久，陈其美的注意力转向上海的帮会组织，企图通过控制和利用帮会势力，扩大反清革命的力量。为此，他参加了上海最大的帮会组织——青帮，并成为青帮头目。陈其美所联络的帮会成员遍及全市各酒馆、茶楼、戏园、澡堂，其中不少人为反清革命贡献了力量。

为了唤起民众、宣传革命，陈其美在沪积极创办革命报刊。同时，他还十分热心于培养革命军事人才，曾协同著名爱国武术家霍元甲创办精武体操学校，准备挑选健壮、可靠的革命党人入校学习拳术，学成后再到各地广泛向革命党人传授。只是由于日人暗害，霍元甲中毒暴卒，陈其美培育军事人才的计划才未能如期实现。

由于此时革命党人在南方各省的武装起义屡遭失败，谭人凤、宋教仁等主张组织同盟会中部总会，以长江流域为起义地点。陈其美十分赞同这一主张，并积极参与了中部同盟会的筹建工作。1911年7月31日，中部同盟会在上海北四川路湖北小学正式成立，陈其美在会上被选为庶务。此后，陈其美便集中精力进行积聚革命力量的工作，积极准备在江浙地区发动反清武装起义。

1911年10月10日，武昌城内的枪声震撼了数千年来处于封建专制禁锢下的中华大地，反清怒涛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席卷全国。陈其美得知武昌起义的消息后，兴奋不已，立即筹划在江浙地区举义响应。由于杭州、南京的革命力量较弱，敌人又握有重兵，陈其美等决定首先在上海策动起义。

经过数年的积极准备，陈其美此时已掌握的武装力量有：回沪参加起义的留日军事学校学生、手工业工人和城市贫民组成的敢死队、拥有2000余人的上海商团以及中国国民总会筹设的模范体操团等。此外，陈其美还策反了驻沪清军巡防营的主力、争取了上海警察厅长的中立。为了一致对敌，陈其美与光复会领导人李燮和暂时捐弃了派系矛盾，采取分工合作的态度。

由于起义消息的泄漏，原定11月3日下午4时发难的计划便改为上午10时进行，闸北、吴淞、上海城厢等处顺利光复。起义最主要的阻力来自江南制造局，其总办张士珩拒绝革命党人的劝告，顽固地效忠于清廷。为了扫除光复上海的障碍，陈其美亲率敢死队首攻江南制造局。200余名敢死队员臂缠白布、手举白旗，以手榴弹开路发动冲击。守门的清军放枪猛射，几名队员倒了下去，敢死队顿时阵势大乱。陈其美见势不利，高声指挥队伍继续进袭，不料却暴露了领导者的身份。几名清军突然冲过来将陈其美抓获，首攻江南制造局的战斗失利。

陈其美被俘后，张士珩将他绑在柱子上浇灌冷水、百般侮辱、折磨。商团领导人李平书、李英石等闻讯，立即面见张士珩，请求保释陈其美，但被断然拒绝。为了铲除光复上海的绊脚石，并营救陈其美，11月4日凌晨，革命军集中兵力、内外夹攻，二次攻打江南制造局，打开了军械库，焚烧了办公楼，张士珩被迫乘小火轮逃往租界。革命军占领了江南制造局，从一座小屋中救出了手足戴着镣铐、发辫被缚在铁钩上的陈其美。经过革命军的流血战斗，上海终于胜利光复。(www.xing528.com)

光复后的上海，压抑沉闷的气息为之一清。然而，在南市小东门的一座高大平房中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这是革命党人召开的沪军都督推选大会。同盟会员、会党代表正和商团代表争执不下，双方拔出手枪，几乎是一触即发。在大敌当前之时，陈其美等革命党人曾取得了暂时的合作；上海光复以后，革命阵营内部的派系矛盾又立即尖锐起来。这时，同盟会员和会党代表力主推举陈其美为沪军都督，而商团代表却定要李英石出任此职，双方各不相让。突然，护卫陈其美进入会场的敢死队员刘福彪举起手榴弹，扬言如不选陈其美为都督，就甩出手榴弹与大家同归于尽！在手榴弹的威慑下，会场气氛更为紧张。后经大家商议，终于同意由陈其美为沪军都督。

陈其美就任沪军都督后，首先募集新兵，组建飞机队，建立革命武装。沪军建立后，陈其美十分重视军队训练和加强纪律，屡次颁布军律和军营律，努力提高军队的素质。由于上海光复之初、百废待兴，且数万军队聚集上海，军政费用却无处筹措。为解燃眉之急，陈其美一面组设中华银行，发行公债和军用票；一面召集大会，亲自登台演说，动员募捐。这两项措施，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不仅完全解决了上海军政开支的需要，而且还有余力支援其他省份的革命军队与清军作战。

在担任沪军都督期间，陈其美还采取了剪除发辫、严禁鸦片、禁止赌博、废除毒刑等措施，在对外关系上也坚持维护国家主权的立场。这一切，都放射着资产阶级革命的耀眼光彩。然而，由于宗派主义和权欲的膨胀，陈其美对革命阵营中持不同观点的人物却采取了狭隘、残忍的手段加以迫害。上海光复不久，陈其美就与江苏都督程德全合谋杀害了镇江都督府总参谋陶骏保；1912年1月，陈其美又指使蒋介石买通凶手，在法租界广慈医院刺杀了光复会领袖陶成章，加剧了同盟会与光复会的矛盾，严重分裂削弱了革命力量。

陈其美主持沪军都督府后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遭到了旧政治势力的嫉恨。立宪派处处为他设置障碍，甚至不惜捏造陈其美终日“花天酒地”、数月间“连娶小星四人”等风流罪名进行政治上的打击。面对压力，陈其美多次呈请辞去沪军都督之职，均被孙中山挽留。1912年3月，袁世凯窃踞临时大总统职务后，向革命党人连连进逼。7月，陈其美被解除沪军都督职务，沪军都督府撤销。

陈其美被解职后，革命正处于低潮时期。宋教仁被刺、反袁的“二次革命”失败……使许多革命党人垂头丧气，而陈其美却四处奔走，积极组织讨袁力量。1915年，陈其美由孙中山任命为淞沪司令长官，设总机关部于租界渔阳里5号，准备在沪发动讨袁斗争。

当时的上海镇守使是袁世凯的悍将郑汝成，此人效忠袁氏、残酷诛杀革命党人，是夺取江浙和上海的重大障碍。为除去郑汝成，陈其美物色了革命志士王晓峰、王明山，经过周密布置，安排他们埋伏在外白渡桥边，在郑汝成前往日本领事馆祝贺日皇登极典礼的途中将其刺杀。刺郑告捷后，陈其美等一鼓作气，又领导发动了肇和兵舰起义。起义虽遭失败，但在袁世凯驻有重兵的上海，竟接连发生了刺杀郑汝成和肇和兵舰起义两件大事，震惊了全国。袁世凯恼羞成怒，决心对陈其美采取断然措施。

陈其美的一个亲戚充当了袁世凯的说客。他身携70万元巨款企图进行收买，在遭到陈其美拒绝后，竟公然扬言：“如果你不要，便将这笔钱对付你，总之，这笔钱是为你而用的。”事后，袁世凯果然以70万元募人刺杀陈其美。当时，陈其美正为革命经费枯竭而担忧，袁氏爪牙许国霖、程子安便利用革命党叛徒李海秋设下毒谋，由李出面请陈其美作“鸿丰煤矿公司”向日本人押矿借款的担保人，许诺将借款的十分之四划作革命经费。陈其美急于筹款，竟堕入圈套。1916年5月18日下午，陈其美在法租界萨坡赛路（今淡水路）14号寓所里接待李海秋等“鸿丰公司”客人，突然门外闯入两名凶手，举起勃朗宁手枪向陈其美猛射。门外的革命党人闻声急进，陈其美已中弹气绝，横卧在血泊之中，时年仅40岁。

陈其美的牺牲，实践了他“扶颠持危，事业争光日月；成仁取义，俯仰无愧天人”的誓言。孙中山亲撰祭文，誉之“生为人桀，死为鬼雄”，给予崇高的评价。

（崔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