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革命先驱邹容烈士的墓地,在上海市郊华泾镇西。1981年9月,为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上海市有关部门拨款全面整修邹容墓,并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当人们来到此地瞻仰,缅怀烈士的事迹,很自然地联想到当年冒着生命危险营葬邹容遗榇的义士江南刘三。
刘三原名刘钟龢,字季平,别字离垢,又自称黄叶老人,因其行三,取龚自珍的诗意“刘三今义士”,故自署“江南刘三”。1877年12月23日(清光绪三年十一月十九日)出生在上海华泾(今属上海县)一个布商家庭。父刘增庆,字廉卿,在华泾镇上开设布庄,经商于江苏和浙江之间。刘三自幼聪慧好学,尤喜文史和武术。6岁在家馆读书,受业于闵行李颂堂。20岁时,与堂兄刘东海同赴县试,考官发现刘三的文章特怪,随手暂置一旁,拟考虑名列前茅。谁料粗心的考官把刘三的试卷不知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到时寻找无着,只好作罢,而刘三却因此名落孙山。第二年,刘三再次应试,又以优异成绩取为县学生员(秀才)。
面对清王朝的政治腐败,外患日,刘三痛心疾首,他毅然放弃科举,有志学习军事,以为这才能挽救祖国的危亡。1903年初,他东渡日本,进入东京成城学校骑兵科学习。时正值中国留日学生愤于《辛丑条约》丧权辱国,发起拒俄御侮,组织了义勇队,刘三率先参与。他是学生军甲区队二分队队员,军国民教育会的活跃分子,所以当江苏籍留日学生筹办《江苏》杂志时,曾推他为“总撰述”,他谦让未就,仍热心为杂志写诗撰文,以扩大影响。孙中山在横滨设立兴中会分会,他得悉后即参加,积极从事宣传活动。这时,蔡元培在上海主持爱国学社和爱国女学,刘三深为钦佩。1904年(光绪三十年)春,他从日本归国,即在家乡华泾协助堂兄刘东海主持丽泽学校,招收学生近百人,既学文学,特重武术,以培育文武兼备的人才。
上海《苏报》案之狱起,章太炎、邹容等被逮捕,囚禁在提篮桥的公共租界监狱。1905年4月,邹容瘐死狱中。当年8月,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曾派出专人来上海调查邹容的死情。原来邹容死后,遗体被狱方弃置墙外,幸由在《中外日报》馆工作的四川同乡陈竞全等人备薄棺收殓,暂时停放在北四川路(今四川北路)的四川义庄。因收尸人怕惹麻烦,不敢列出死者的真名实姓。当时要移葬,也很难找到一片墓地,故在薄棺上写有“周镕”两字。一些革命志士为邹容死后没有一块安息的墓地而深感不安。刘三在日本时与邹容相识,他不畏株连,一心一意要为邹容营葬。一次,在四川义庄的荒塜中,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刻有“周镕”两字的石碣和薄棺。他回到家里与妻子商量,决定在自己住宅黄叶楼旁边为邹容选择一块墓地。1906年4月3日,即邹容逝世周年的纪念日,他密约堂兄刘东海等四位乡亲,悄悄地划着一条小船,趁着朦胧的夜色,把寻得的邹容遗榇运回家乡华泾安葬。次日,刘三在邹容墓前焚诗追悼,泣不成声。不久,蔡元培得悉刘三冒着生命危险收葬邹容遗徐,非常感动,特约柳亚子到华泾访刘三。刘三请蔡元培题写墓碑,为躲避当时清政府耳目,照样写了“周镕之墓”。
辛亥革命后,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为了表彰邹容的卓著功勋,追赠邹容陆军大将军荣衔。刘三不以邹容得名而自夸,因而当时人们很少知道邹容的葬所。直到1922年冬,章太炎得知邹容的葬所后,就与蔡元培等到华泾祭奠,并商议整修邹容茔墓。1924年清明节,章太炎、于右任、章士钊、张继、李根源、马君武、冯自由、田桐等20余人,相约前往华泾,同刘三一起祭扫邹容墓,并决定进行修葺,立墓表,刻石纪念。大家感于刘三的豪气和侠义,纷纷赋诗以赠。章太炎的诗就有“刘三今义士,愧杀读书人”之句。于右任的诗有“威丹死后谁收葬?难得刘三作主人。”章士钊的诗是:“谒墓来华泾,重见刘高士,谢君葬友恩,不敢题凡字。”由此,“江南刘三”之名彰著四方,而他原来的名字反倒罕知了。
刘三是秀才出身,又留学日本习骑兵,武精骑射,文能诗擅书。他是“南社”诸人中的佼佼者。
1905年以后,刘三先在江苏陆军小学,后在浙江陆军小学任教习。他任教时常以革命知识灌输学生,又给学生传授精良的射击技术,博得师生们的尊敬。
1907年夏,刘三与陈去病、柳亚子、高天梅等创立了“神交社”,这是“南社”的前身。他们之间时相过从,共叙心声。刘三作诗《神交社纪事即题摄影》吟唱:
“七月七日春申浦,一十一人秋禊游。
一自神山理归权,几曹高会辑清流。
读画论文创不删,才人旨去最斓斑。
忽然背荷大瓢去,赚醉新丰谢阿蛮。”
与刘三志同道合的挚友柳亚子,在《海上赠季平》一诗中吟道:
“几年辛苦念刘三,握手重逢酒半酣。
莫话邹阳当日事,双双红脸落江南。
齐梁乐府旧东平,郭解朱家侠气横。(www.xing528.com)
我亦思仇心事涌,告君多恐未分明。”
刘三生平尚气谊,重信诺,与人肝胆相照,因而人多喜与为友。刘三与苏曼殊的友情更是为人所称赞。他俩在日本成城学校是同学,后又是江苏陆军小学的同事。苏曼殊性格外向,有钱随手花尽,每当经济拮据,总是得到刘三的慷慨资助。苏曼殊则以绘画作为酬答,还作诗纪事,称道“刘三旧是多情种,浪迹烟波又一年”,“多谢刘三问消息,尚留微命作诗僧”。所以时人在《南社点将录》中把刘三列为第七把交椅,称为“天雄星豹子头林冲”。这正与刘三的气质相合,可见刘三在“南社”诸人中的重要地位。
辛亥革命后,刘三并不以自己曾是早期革命党人而谋官职。当陈其美请他出山从政时,他笑着婉言辞谢,表示自己志向在于教育工作。1916年底,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刘三欣然北上,到北京大学执教。后又受聘为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在北京居留达六年之久。他与蔡元培、陈独秀、沈尹默等人交往密切。在北京大学时,他与沈尹默合作订润卖字。刘三的书法擅隶书,摹《石门铭》功力尤深。他精研汉代学者许慎的《说文解字》,小学极有根底。他的诗文含蓄精深,取典雅雍,别具一格,名句有“一天风雪艺黄精”,盛传海内。
1922年,刘三因父亲去世后要奉养年事已高的母亲,回到江南,就近在镇江敏成中学任校长。1924年在南京任东南大学教授,1925年在上海持志大学任教,主要讲授国学。他孜孜不倦地为教育事业作奉献。
刘三进入政界,则是1927年8月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他居官刚直廉洁,天性豪放,不事居积,人格高尚,为人们所称道。
1928年,原任长江要塞司令秘书长的刘三,由于学术威望,被主持江苏省政的钮永建聘为省革命博物馆编纂主任和江苏通志局(后改为馆)编纂,协助主编庄蕴宽主持指导修志工作。
1929年,于右任在筹备监察部期间,感于刘三慷慨刚直,推他为设计委员会委员。1931年监察部成立,于右任又聘他为监察委员。刘三尽忠职守,对江苏、浙江、安徽的吏治民情,多有纠弹。他第一次所弹劾的对象竟是时任安徽省主席要职的陈调元,此事犹如春雷一声,震动全国。还有一次,他病假回故乡,目睹旅沪西侨经常在郊区赛马,马蹄践踏农田,庄稼遭到毁坏,而上海县长畏惧洋人,不敢过问,竟视而不见。刘三则无所顾忌,向监察院具呈弹劾。据说他所呈案文很长,最末一段写道:“县长纵容外骑,不恤农功,溺职丧权,已无可讳。”并愤然指出:“大抵外人觊觎领土,其先托于般游,迨至里道周知,然后肆其蚕食,上海租界之扩充,其先例殆不如是,是则可为太息者也。”为此,他提案应把县长撤职查处。
日寇侵华,国难当头。刘三崇尚气节,恪守情操,与人论国事,或哭或泣,时时慷慨咏怀。他有一首以郑成功为题的寓意诗,写道:
“熸然朱火惨离明,万首低髡哑不声。
航海竟焚儒服去,英雄唯有郑延平。”
刘三不甘寂寞,常怀忧国忧民之心。他借题好友沈尹默的诗册作诗咏志:“中原扰攘成孤啸,小雅沦亡自一家。襟上酒痕心上事,明朝归去种梅花。”
1937年夏,刘三以监察委员身份监视航空奖券开奖,留滞沪上。这时日寇进犯上海,“八一三”抗战爆发,刘三自恨已老,再也不能亲赴前线效命,若抱病随国民政府西迁重庆,又担心身体不支,事与愿违。为此他忧愤满腔,得了怔忡症,经常失眠。到1938年春,进而得温症,身体日益亏羸。他困居上海“孤岛”,避居地房舍狭小,入夏后不耐炎暑。虽在病中,却用冰啤酒解渴,以致伤胃,转变为胃病和痢疾,病情日见加重,不幸于8月25日(农历七月初一)逝世,终年62岁。
刘三的书斋黄叶楼所藏书画文物,抗战中遭兵燹散佚。他的夫人陆灵素(字繁霜),是沪上名医兼小说家陆士谔的幼妹,曾悉心搜集《黄叶楼诗稿尺牍》,寄给柳亚子审定,结果遗于战火。1946年,与刘三有深交逾30年的马叙伦,为刘三作传,简叙了刘三的一生,使人们对刘三的生平和精神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刘三是具有民族气节的近代爱国知识分子的代表,他的人格和精神值得我们永远敬仰和纪念的。
(张臻)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