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永祥：旧上海淞沪护军使

上海东北近黄浦江畔，有一条与江平行的马路，曰军工路，旧时路旁还建有一“卢子嘉筑路纪念亭”，这率军筑路的卢子嘉，就是本文所要介绍的皖系军阀、松沪护军使卢永祥。

卢永祥，字子嘉，山东济阳县人，1867年出身于一个贫寒之家。年幼时，随父亲外出逃荒。1887年入山海关北洋武备学堂学习军事，4年后毕业，充任该校算学助教。1895年随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任新建陆军步队兵官学堂教习。在北洋陆军中，卢永祥历任新练左军右营管带、常备军左镇步队第四营管带、第三标统带、陆军第二协和第十一协步队统领官。1911年4月，任曹锟陆军第三镇第五协步队统领官，驻扎长春。武昌起义发生后，随曹入关。民国元年，协改称旅，为第五混成旅旅长。是年秋，袁世凯任其为陆军第二十四师师长，授中将，1914年5月转任第十师师长。1915年袁世凯称帝时，晋封子爵。是年12月5日，上海发生肇和舰起义，卢永祥遂受命挥师南下，驻军吴淞，兼任松沪护军副使，加强北洋军阀对上海地区的统治。

卢永祥抵达上海时，松沪护军正使为陆军第四师师长杨善德。1913年8月二次革命失败后，海军出身的郑汝成以驻守江南制造局有功，被袁世凯委任为上海镇守使，但郑并非北洋嫡系，不久袁又加派杨善德为松江镇守使，以为牵制。1915年11月10日，郑汝成被陈其美派人刺死，袁世凯遂将上海、松江两镇守使并设为松沪护军使，由杨、卢分任正副职。

1916年6月，袁世凯在国人唾骂声中忧惧而死，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和以冯国璋为首的直系开始分裂。上海虽在行政上隶属于直系控制的江苏省，但驻沪军事长官松沪护军使不受江苏军事机关节制。护军副使卢永祥虽曾是直系曹银部下，平日却轻视曹的为人，对皖系段祺瑞反倒有好感，护军正使杨善德适为皖系中人，遂从杨而成为皖系健将。从此，上海成为皖系控制的地盘。段祺瑞对卢永祥的加入大加赞赏，遂于1917年9月杨善德升任浙江督军时，委卢任护军正使，并裁撤副使职，放心地把上海交与卢永祥管辖。

1919年4月30日，巴黎和会不顾中国人民的强烈抗议，擅自决定由日本接收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由此导致了轰轰烈烈的五四爱国运动的爆发。在5月4日北京爱国学生示威游行之后，上海学生迅即响应，随后，学、商、工各界团体及市民拟于7日召开国民大会，力图挽救。

卢永祥为山东人氏，尚有爱乡之情。他在将上海民情愤激的情况电呈府院时提出：“国势虽弱，民心未死，请饬和会专使据理力争，坚持到底，以顺民意”。但他毕竟是军阀政客，28日接得国务院要求压制学生运动的加急电报后，态度即为之一变：破坏罢课，迫令各校一律照常上课，并提前两星期放暑假。6月1日，又训令淞沪警察厅，以后非有官厅许可，不准擅行集会，以杜滋扰而保治安。

6月5日，上海实现罢工、罢课、罢市“三罢”，中外反动势力大为恐慌。卢永祥晨闻罢市消息，即飞令所部数营前往南市、闸北巡逻弹压，并派兵监视南洋中学学生的行动。6日下午，卢永祥召集警察厅长徐国梁、沪海道尹沈宝昌举行紧急会议，谓商人罢市为学生演说和传单之鼓动，故命令“遇有学生演说游行即由军警尽数拘拿，并预留极大房间，将所捕学生全数拘禁在内，非至风潮平息，决不释放”。7日，宣布戒严令五条，禁止集会结社及散发传单，并召集商学界代表百余人在县商会开会，竭力恐吓。8日，又发布布告一通：“凡我商民务须即日开市，倘有暴徒阻止，强迫闭市，即属扰害公安，与土匪无异。本使有保卫商民之责，唯有尽法惩办”。称爱国学生为暴徒、土匪。与此同时，卢永祥慑于人民斗争的威力，于同日（8日）不得不电呈府院，要求将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三人“一并免职”。在上海及全国各地人民斗争的压力下，北京政府被迫于10日免除曹、陆、章三人职务。

1919年8月杨善德病逝，所遗浙江督军一职由卢永祥升任，卢对杨的旧部极力拉拢，保第四师第七旅旅长陈乐山升任第四师师长，宁台镇守使何丰林继任松沪护军使。何丰林，字茂如，山东平阴人，此前，先后任第四师第八旅旅长、第六混成旅旅长、松江防守司令及宁台镇守使，升任护军使后，与卢永祥沆瀣一气，成为皖系军阀统治上海的代理人。

当时，上海的鸦片黑市贸易极为猖獗，利润颇丰。卢永祥、何丰林直接参与了肮脏的鸦片贸易。卢永祥升任浙江督军后，通过张啸林的拉拢，由何丰林出面与黄金荣等相勾搭，大做贩卖鸦片烟土的生意。黄金荣派机警干练而初露头角的杜月笙主持鸦片烟土的保价提运。卢永祥一方面通过向鸦片贩子抽重税获利，另一方面直接派员去印度贩运，以获取更多的利润。悉知内幕的人士透露，仅从印度运来上海的鸦片，其税收就足以养蓄三个师。在高吕庙兵工厂附近，还设有隐蔽的鸦片仓库，卢永祥手下人时常用军车把仓库内的鸦片装运到十六铺法租界，通过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脱手，从中提取巨额包运费。据估计，就此一项，一年就近100万元。

20年代初，上海滩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市的事。一天，卢永祥之子卢小嘉在共舞台观看黄金荣所捧的京剧名伶露兰春演戏，一时心血来潮竟喝了倒采，黄金荣也不识卢小嘉的来路，即上前搧了他两个巴掌，一场风波由此酿成。卢公子到护军使署要何丰林调兵，并扬言要活捉黄金荣，挖掉他的双眼。此言一出，四方名人纷纷来替黄说情。此事令卢永祥颇伤脑筋：捉黄会断了与黑社会做鸦片生意的财路，而爱子卢小嘉受辱，面子又万万不可不争。

最后，卢永祥演了一场“辕门斩子”的新剧：以卢小嘉擅自调兵违犯军纪，令人将其绑在辕门，欲处以死刑。此举，反使原为黄金荣说情的人转而为卢小嘉求情，卢永祥则仍故作姿态，非杀不可。上海闻人黄金荣也是“拎得清”的角色，遂亲向卢永祥负荆请罪，恳请赦免卢小嘉。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从此，卢永祥与黄、张、杜更紧密地勾结，从事贩卖鸦片的罪恶勾当。

1920年7月，直皖战争在北京一带爆发，战争以皖系大败，段祺瑞辞去国务院总理，直、奉控制北京政府而告结束。随后，北京政府命令裁撤皖系控制的松沪护军使一职，卢永祥、何丰林拒不受命。于是，直系江苏督军李纯派兵截断沪宁铁路，图谋染指上海，卢永祥也作好应战准备。驻沪领事团为维护各国在沪利益，即向双方提出警告，限于三天内撤回原防，恢复交通，否则将出兵加以保护。江、浙、沪各界也纷纷呼吁和平，卢永祥、李纯遂订立“保境安民”公约，暂息干戈。(www.xing528.com)

在直皖战争结束不久，1922年4月又发生了第一次直奉战争，奉系张作霖兵败出关，直系控制了北京政府。随后，广东孙中山、奉系张作霖、皖系段祺瑞组成反直三角同盟，卢永祥作为皖系代表，在其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他所控制下的上海，成了三角同盟活动的主要地点。是年下半年，孙、奉、段（卢）各派系代表在上海法租界古拔路（今富民路）组织各省代表联合办事处，协调反直宣传活动，同时，由三派各出经费1000元，组织国闻通讯社，作为反直宣传机构，以卢永祥代表邓汉祥为社长。

1923年6月，直系曹锟逼总统黎元洪“出宫”，准备利用旧国会选其为总统，对此，三角同盟商定以每月300元津贴，运动国会议员南下上海，卢永祥支出现款 100万元。近7/8国会议员旋纷纷南下领取津贴，而一些反直政客代表则麕集于杭州，卢永祥来往于沪杭间积极活动。在此情况下，曹锟遂以5000元一张选票，收买国会议员480人，得以“当选”为总统。10月，当曹锟宣布就职时，卢永祥等发表通电，反对曹锟贿选。

在结成同盟期间，卢永祥与孙中山、张作霖来往频繁，互相呼应。1922年9月，孙中山为组建广东空军，派其手下人员来浙沪地区活动，即得到卢永祥的照顾。

江浙战争，又称齐卢之战。江浙矛盾由来已久，如前所述，其焦点，主要是上海的归属问题。直系江苏督军齐燮元对于卢永祥据有上海、攫取税收和鸦片买卖的巨额收入、控制上海兵工厂的军火生产，早已是垂涎三尺，力图取而代之。卢永祥加入反直三角同盟，以上海作为反直活动基地之后，直皖矛盾更为尖锐。1923年8月初，齐以反对国会议员在沪集会为由，增兵昆山，准备诉诸武力，因时机尚未成熟，最后以双方签订《苏浙和平公约》告罢。10月，曹锟贿选总统，卢永祥即宣布停止与北京政府的一切公文往来，并于11月12日指使王亚樵在大世界附近将直系人物、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刺死，江浙矛盾遂加剧恶化。

1924年3月，直系孙传芳由赣入闽，皖系臧致平、杨化昭率残部退入浙境，卢永祥热情接纳，并委以重任。齐燮元以此事违反了苏浙和平公约为借口，在得到曹锟、吴佩孚支持后，调兵遣将，联合孙传芳及安徽、江西直系军阀，准备决一死战。卢永祥自恃有奉张、粤孙的支持，也不甘示弱，一场酝酿已久的战争一触即发。

9月3日拂晓，齐军首先发动进攻，卢永祥发表通电，陈述战祸缘起，并组织浙沪联军，自任总司令，坐镇杭州，讨曹伐齐。浙沪联军有3个军近7万人，直系军队约有9万人。

战争前期，双方在第一、二路互有攻防，呈拉锯战。后因第三路浙沪联军倒戈，使孙传芳部长驱直入，威逼杭州，形势急转直下。9月18日，卢永祥见浙江大势已去，移沪督师，在龙华松沪护军使署设立总司令部，令宜兴方向第二军退守松江。战争后半期，两军主要在浏、嘉、黄一线及松江进行抗争。10月2日，孙、齐军联合会攻松江，发生石湖荡激战，7日，大军压境，8日，松江落于直系军队之手。松江为军事战略要地，10日，卢永祥急命何丰林为第三军总司令上阵督战，一度取得胜利。11日，卢又下令分三路发起总攻，结果遭致失败，何丰林率军退守莘庄以西曹家庄。12日晚，浙沪联军总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陈乐山等将领主张卢永祥下野，卢见松沪半失，部下士气涣散，败局已定，遂召回何丰林，于第二天通电下野，东渡日本。未几，战争宣告结束。

江浙战争爆发后，北方紧接着发生了第二次直奉战争。10月，直系将领冯玉祥班师进京，发动北京政变，推翻曹锟政府，卢永祥得到消息后急忙回国，在沈阳面晤张作霖。张口口声声要替卢永祥出一口恶气，请他恢复浙沪联军总司令头衔，愿派奉军一部受他指挥，南下讨伐齐燮元，进而替代齐之职位。

11月10日，冯玉祥、张作霖分别在天津见段祺瑞，决定推段为中华民国临时总执政。14、 16两日，段、冯、张决定由卢永祥率张宗昌、吴光新两部进攻江苏，但不进入浙江。21日，段通电就任临时总执政，以卢永祥反直有功，委其任督办直隶善后事宜。12月11日，下令罢免齐燮元，裁撤江苏督军一职，由江苏省长韩国钧暂兼江苏军务督办，改任卢永祥为苏皖宣抚使。

1925年1月10日，卢永祥抵达南京，组织宣抚军，16日，段政府任命卢永祥兼任江苏军务督办，卢永祥同奉军联合驱逐齐燮元，并与浙江孙传芳发生摩擦。此时，卢永祥所处地位非常困难，一度未就任督办职，并通电主张废除江苏军务督办与苏皖宣抚使两职。此后，卢永祥在奉皖矛盾冲突中积极参与调停，调停未成，即于6月下旬北上后称病辞去各职，以免被逐下台。8月3日，段祺瑞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迫批准辞职。从此，卢永祥一蹶不振，9月，改任故宫博物院临时董事会第一任会董，1933年1月被聘为国难会议会员，同年病逝。

（虞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