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佛教与中国文化的融合

第五节　汉传佛教

尽管满族有自己民族的萨满教传统信仰，然而入关以后，在与汉族及其他民族的密切接触中，佛教和藏传佛教也逐渐进入满族人的生活当中。清代，多种宗教信仰并存并且互相融合，藏传佛教和佛教都成为了官方的、从宫廷到民间都广泛信仰的宗教。

满族先人接触佛教的年代应在靺鞨人建立渤海国后。渤海国与唐朝接触频繁，而唐朝佛教兴盛，渤海渐兴佛教，当时兴建的寺院和佛塔，至今仍存。金代女真人接受佛教文化的程度更深，“举国上下，奉佛尤谨”（《三朝北盟会编》），还出现了大量的佛像和佛教色彩的绘画作品。

因为萨满教是一种崇拜多神的原始宗教，这就决定了萨满教在信仰上并不排他，且易接受外来宗教，所以信仰萨满的满族也比较容易接受其他宗教。入关前，后金宫廷的萨满教朝祭中，已经引入了佛与观音。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除了设堂祭天外，“始建三世诸佛及玉皇庙，共建七大庙”。（《满文老档》）

入关以后，满族民众与佛教的接触更加广泛。清朝皇帝也在萨满教信奉的诸神中加入了佛教的内容，并把祭释迦牟尼、观世音菩萨、关圣帝君放在所祭诸神之首。乾隆时期为释迦牟尼、观世音、关圣帝拈香敬佛，已成为清宫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乾隆年间颁行的《满洲祭神祭天典礼》对萨满教信仰规定：“坤宁宫日祭分朝夕祭神，朝祭神释迦牟尼、观世音菩萨、关圣帝君，夕祭神阿珲年锡、安春阿雅喇、穆哩穆哩哈、纳丹岱珲……”可以看出，萨满教所祭之神虽然仍以源于满族文化的神祇为主，在形式上也保持着萨满教传统的形式，但朝祭的却是释迦牟尼、观世音菩萨和关圣帝。释迦牟尼是佛教创始人，观世音是阿弥陀佛的胁侍菩萨，关圣帝是佛门的护法迦蓝，清入关后把关羽作为本朝的保护神，并按乾隆帝的意图将关圣帝立为雍和宫的总保护神，单独供奉。

顺治十四年（1657年）秋，顺治皇帝于海会寺首次召见了佛教高僧憨璞性聪。十月初四，召入万善殿，顺治皇帝询问“好学佛法，从谁而传”，憨璞曰：“皇上即是金轮王转世……故性佛法。”皇帝甚喜。随之顺治接见了众多佛教人士，并赐其封号。顺治皇帝一生对佛法兴趣浓厚，以致野史传说他并非病故而是出家当了和尚。

康熙虽然并不像顺治一样笃信佛教，然而对于佛教也是关注甚多，除了拨巨款修建普陀山、九华山等众多佛教寺庙，还西巡五台山。康熙帝热衷于修缮寺院并为其题写匾额，多出于政治考虑，欲借佛教之力稳定社会秩序，巩固清朝统治。康熙帝甚至曾将隐遁于山林中的各宗高僧，纷纷迎至京师，以便控制和吸引亡明人士。(www.xing528.com)

雍正帝与佛教关系十分密切，直接干预梵宫事务，甚至对官僚的反佛言行表示不满。他有个法号叫“圆明居士”，此即圆明园之名的由来。雍正帝对于禅宗颇有造诣，曾集录禅师语录，编成《御选语录》十九卷，其中还包含了他与别人问答的语句。

乾隆继位之初就颁下定例：“皇上阿哥每年造八宝塔十万座，刷印绿色救度母佛像十万尊，岁底送各寺庙。”同时又命内务府造办处，每年造十万个擦擦佛分送各寺庙。养心殿佛堂和中正殿佛堂都是乾隆帝一人专用的，清宫档案记载他经常前往这些佛堂拈香。此外乾隆帝也经常到宫外寺院去拈香，每月至少要到四五座寺院拈香行礼，多则达到八九个寺院。如若是外出巡幸，所去的寺院则更多。据说因乾隆帝崇佛，乾隆时期北京有寺院3000余座，城内几乎每个街巷都有寺宇，京城香火之旺超过以往各朝。

嘉庆及其后的各个皇帝也一直对佛教诸多推崇，到慈禧则以“老佛爷”自居。清廷规定君臣、命妇凡穿朝服或吉服，必于胸前佩戴朝珠。《满洲源流考》论其族称亦与佛教有关，即皇太极尊重佛教，以曼珠为族称。此意孟森不信，本书开篇已叙。

历代清帝虽推崇佛教，但在制定宗教政策时，仍会对其有所限制。清初沿前朝旧制，僧道出家，由官府发给凭证，称之为“度牒”。直到乾隆十九年（1754年），通令取消官给度牒制度，此令一直延续到清末。自康熙以来，除皇帝恩准修建的寺院外，民间永远禁止擅自增建、扩建寺院，各寺院住持要为此写保证书，送交相关衙署存档。一旦有违规现象被发现，不仅寺庙住持等要受处罚，所辖区的僧官也要受牵连。

康熙帝从严控制寺院发展的佛教政策，以后各代始终得以贯彻，即使是崇信佛教的雍正帝、乾隆帝也都遵循祖训，从未发生过大兴寺庙的现象。雍正帝曾言：“多一僧道，则少一农民。乃若辈不唯不耕而食，且食必精良；不唯不织而衣，且衣必细美，室庐器皿，玩好百物，争取华靡。计上农夫三人肉袒深耕，尚不足以给僧道一人，不亦悖乎。”（《清会典事例》）佛教至晚清已处于全面危机的状态，至清末停科举兴学校后，很多寺院被改建成学校。

清代皇帝既尊重佛教，同时也用各种条文法规来抑制佛教的发展，尽量使佛教成为稳固政权以及安抚汉人民心的工具。而在民间，佛教逐渐与各种民间传统信仰融合，变异成“有中国特色的”，而不是基本教义的佛教。满族在传统的萨满教信仰中也渐渐开始融合佛教教义，并且被民众所广泛接受。以清初宁古塔为例，顺治年间流放该地的方拱乾曾见当地满族“初时不知有佛，诵经则群伺而听，始而笑之。近乃习而合掌以拱立矣。”实际上，清代的满族人同时祭祀各教派诸神的场面非常普遍，此俗至今在东北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