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创意是愿望的一种达成。真善美引领我们向着更高的精神境界发展。求真、求善、求美是我们生活的需要。一定意义上讲,文化创意不仅体现着而且实现着我们求真、求善、求美的需要。有一篇关于扫地的文章,题为《底层与美盲》:
在2006年秋到2007年春,我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访学,住在师生混合的宿舍里,会馆的园子里植有几株银杏树,深秋,树叶变成金黄色,煞是好看。到了年底,天气转寒,银杏树开始掉叶,西风一夜紧吹, 园内一地落叶。上午下楼出门,看到了意外的一幕:会馆的清扫员大叔已经把那一地落叶慢慢地扫拢,移到那几颗银杏树下,让它们围抱住树根,覆盖在了砖头砌成的泥坛内的泥土上,泥坛有不同的几何图形,如此,无论近看远看还是俯瞰,那些镶嵌在泥坛中的落叶, 自然形成一个个不同的金色几何图形,既化作了树的营养,又愉悦了眼睛,心情为之一振, 内心不由地涌起一股感激。[1]
那名清洁工只需将银杏树叶扫到树根,就构成了各种美丽的图形。这在一双善于发现和欣赏的眼睛看来当然是一种美的创造了。不知是不是受这篇文章的启发,近年来北京的许多银杏树下的路面在树叶飘落的季节也暂时没有清扫,保留了一地金黄,让居民们好不欣喜。从这个事例,我们可以看到,创意有时只是举手之劳,但却能产生极大的愉悦。这愉悦,就是人的一种精神需要。如果说愉悦是创意的一种效果的话,那么创意过程本身却能更深刻地实现我们的愿望,让我们的生命力得到有效展现。比如乔布斯的创意。乔布斯看来是一位极简主义者,如果说简单也是一种美的话,那么,乔布斯就是把简单发挥到极致的创意大师。他说:“简单比复杂更难,你必须努力让你的想法变得清晰明了,让它变得简单。但是,到最后,你会发现它值得你去做。因为一旦你做到了简单,你就能搬动大山。”就是本着这种信念,在他的坚持下,只有一个键的苹果手机问世了。乔布斯可以说是追求完美的典范。2007年,在距离iPhone发布前的6个星期,乔布斯做出了一个重大设计改变:把屏幕由塑料改为玻璃。他认为,塑料容易产生划痕;而这就会被使用者看成是设计上的缺陷。但在当时改用玻璃屏幕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乔布斯的坚持下,设计团队最后找到了解决办法。这样的过程当然是人的智慧和技能的最大程度的发挥和实现。
人生来要受到各种有限事物的限制和纠缠,让人不自由。“我们已受限于自出生以来既定的名字、性别、身份、期望、责任……到后来,大家看起来就像是罐头工厂生产的产品,每个人都很像,不仅表情像,衣着像、说话样子像、吃饭样子像,连走路样子也很像。但其实每个人应该要非常地与众不同,以自己的独特性走自己的步调;从街上看去,应该要像是经历一场人种的万花筒。”[2]人生的不自由是绝对的, 自由是相对的。人生来就不自由,但文化创意却能给予我们自由:“格雷厄姆·格林在《梦之日记》中……他说:‘在这个潜意识、充满想象力的世界中,一切都超越了时空、相互交缠,梦中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区别很小,但在梦里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没有诽谤罪、杀人罪……做梦就像是在给自己放假……我的梦充满了冒险,在梦里当过盖世太保、英国情报员、美国大兵、墨西哥游击队……我不是不想活了,只是想再活得更刺激……人生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百无聊赖。’”[3]在梦中,在想象的世界里,在文学艺术的时空里,在文化创意活动中,人们实现着、享受着这种“无法无天”的自由,让精神得到一时的解放,让心灵得到一时的飞翔。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精神的自由是与精神的创造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正如王蒙谈到创作时所说:
“如果”、“假使”,这些条件式的连接词往往就是想象的开始。作家是一些最善于、最喜欢顺着“如果”和“假使”想下去的人。现实的人,现实的生活,“如果”“假使”更动其中的几个因子,全局就会大变,就会产生一个新的局面,新的世界。创作和新闻报道不同,新闻不能是“如果”和“假使”,创作非“如果”和“假使”不可。 已经发生的事只能是那个样子,是固定的,有案可查、有例可循的;而“如果”和“假使”是无限的, 同样的生活素材,加进去不同的“如果”,就会产生不同的作品,一千样“如果”就会有一千样写法。但对于你来说,最好的只能是一样,在一千种甚至更多的“如果” 当中寻求出最好的来,为了寻求这一个“最好”而设想一千种“如果”,这是创作的困难、创作的苦;但你终于找到了“这一个”,这是创作的喜悦、创作的甘。[4]
美国学者奇科·汤普森说:“无论写作、绘画,还是提出新观点,你都是在用创造力展现自由的状态。创造力是一种感觉、一种心理状态。 自由也是一种感觉。”[5]“迪士尼先生很喜欢说:‘做不可能的事情是一种快乐。’我则喜欢在后面加一句:‘因为少了竞争。’”[6]当然,文化创意也是一种挑战和超越,就是对自我、对现实的一种挑战和超越。人在这种挑战自我、超越现实中,让自身的能力得到有效的激发和很好的发挥,从而将自我对象化为一个个的文化创意作品。文化创意和人的其他创造一样,不仅获得了迥然不同于此前的产品,还将自己的智慧、能力发挥了出来,通过这种活动和产品,人实现了自己、见证了自己、提升了自己。创意者就在这些文化创意作品中看到了自己的智慧、能力和汗水;而且,这种成果也往往给他人、给社会带来好处,于是,它们,以及创造它们的他们,也会得到社会和他人所给予的肯定。正如19世纪英国诗人、批评家马修·阿诺德所说:“人在创造中找到他的真正幸福。”乔布斯就很享受这种创意人生。这一点可以从他把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名言变成iMac的广告文案“I think, therefore iMac”就可看出。首台Macintosh电脑开发团队成员安迪说:“我从乔布斯身上学到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随心所动。他认为只有这样,在做事情时才感到快乐,并做出伟大的作品。”
文化创意应当是而且可以是一种自由的创造。赖声川说:“我非常欣赏美国女诗人艾米莉·迪金森(Emily Dickinson)。她写过许多不可思议的诗,但每写完一首,她就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她的抽屉装满未发表的诗。世界认识她,也是她死后作品被发现、出版后才知道。她生前不需要观众,不需要出版商,不需要经纪人。这些诗像她灵魂的药。”[7]这位美国女诗人的创作,并不为名也不为利,纯粹是一种自我的创造行为,其满足的也纯粹是自我的精神需要。像这样的诗人作家、艺术家其实很多很多。他们的创作并不是为了名利,而纯粹是出于自我生命或性情的抒发。文化创意在很多时候就是这种无功利的创造活动。同时,即便这种无功利的活动,我们也应当看到,不管是创意者还是创意的享受者,还是可以多多少少、直接或间接从创意中受益。正如知识产权律师罗布·弗罗威说:“即使我拿不到一分钱,我也希望别人能从我的创意中受益。在我看来,正如德塔公司所谓的‘好东西总归是好东西’。我用反作用的道理来想出好创意。如果我能为别人想出来一个好创意,那么十有八九我也会从中受益的。”[8]抱着无功利的目的进行创意,抱着有益于人的目的进行创意,不仅创意可以轻松自由地开展,而且创意也往往充满了乐趣。(www.xing528.com)
一位评论家这样总结琼瑶:“她的小说和用小说改编的电影电视所得到的评论,从来都和矫情、肉麻、 自恋、不现实挂钩。可是女人都有一点不现实、一点热爱幻想、一点自恋、一点肉麻、一点矫情吧,恋爱中的女人,尤其如此,恋爱中的一切人,也都是如此。琼瑶完全掌握了女人的心理,做的就是女人生意,你希望女主人公漂亮?好,我就把她写漂亮;希望她是来历不明气息纯洁的神仙姐姐?那我就让她是孤儿,绝对没有家庭关系拖泥带水;希望成为男人生活的重心?那我就安排两个男人同时喜欢她,还不满意?三个也有;总之,她像一间服装店,可以胖显瘦,矮显修长,进门的时候给你打绿光,出门的时候打橘红的光,让你容光焕发,她自己就是女人,她知道女人要什么。”[9]这就明白地告诉人们,琼瑶的创作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精神需要;而她的作品能够流行,也是因为她能够很好地把握人们的这种精神需要,从而构织出一个个的白日梦。
文化创意可以改变生活、改变自己甚至改变他人,“思考一个新的想法,说一句新的话,做一件新的事,声势惊人地这样做,而全世界的人都会追随你。”[10]这种引领生活、创造生活的气势可以视为自我实现需要的体现。毕加索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有一次,毕加索给人画像,他的一位朋友说画得一点也不像被画者本人。毕加索说,不要紧,他会慢慢变得像这幅画上的样子的。而乔布斯的名言“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则更是显示出一种如虹的气势。“要建立自己的风格与专业,把自己当作一项事业,当成个人品牌在经营,创造自己名字的价值,帮自己建一个别人拿不走的身份,而不是社会价值下的职位。”[11]不从众、不随俗,追求个人的风格,这也是文化创意所需要的自信。李欣频如是说:
当你懂得以想象力来认识自己、创造自己,越来越喜欢独处,无处不怡然自得时,表示你的新世界是很有趣的,不再被外在的人事物所干扰,也不可能继续追着外面的浮光掠影到处跑。你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了充满惊奇,而且无法预言的旅程,周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你的生活好奇,在你创作的新乐园中流连忘返。从此,你将完全地自由, 因为你已经有了自我深稳的轴心,全世界都绕着你在转。
引一段彼得斯(Tom Peters)的话:“不要做正常人,这个世界太多正常人了……想象比知识重要……要有戏剧性的改变,否则就灭亡……”[12]
这么说也许过于极端,但它确实表明了一个事实,就是:创意能够改变自己、改变他人、改变环境。人们往往具有改变生活现状的愿望,但没有改变的条件、勇气或智慧。这时,文化创意的贡献就在于用新的生活方式来满足人们的这种愿望。文化创意创造新的文化生活。虽然新的东西来之不易,但新的东西仍然具有极大的魅力。所谓追奇逐新、所谓喜新厌旧、所谓求新求变等,说的就是人们对新的东西的喜爱。写文章要写出新意,玩耍要玩出新花样,旅游要看新景观,歌坛要看新面孔,电影要有新故事,玩具要有新玩意儿,等等,都要出新,都要不断适应人们的精神文化消费需要的变化,不断突破人们的审美疲劳,创造新鲜的审美消费对象,让人耳目一新。在文学艺术领域,我们可以找到很多对“新”的追求、赞赏的话语。如,《国语·晋语八》:“平公说新声。”王羲之《兰亭诗》:“万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陶潜《诸人共游周家墓柏下》诗:“清歌散新声,绿酒开芳颜。”杜甫的诗“诗清立意新”(《奉和严中丞西城晚眺十韵》),“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春日忆李白》)孟郊《楚竹吟酬卢虔端公见和湘弦怨》:“握中有新声,楚竹人未闻。”事实表明,新的东西让人兴奋、让人活跃、让人为之一振。而创意就能改变生活、改变现状,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从这个角度讲,精神文化上的喜新厌旧对于人自身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现代生活消费已越来越与精神、与文化联系在一起,而非仅仅是一种物质的、生存性的消费。品牌、时尚、个性、娱乐等等成为消费的重要因素。比如,哈雷制造公司的一句口头禅:您购买的是一种反叛的生活方式!在哈雷制造公司内部,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我们出售的不仅是一部机车,而是一种能力——它能让身穿黑色皮衣的四十三岁的会计师,驾驶着轰鸣的钢铁电驴穿越无数的边陲小镇,这甚至让人感到恐惧![13]这种酷的行为方式也许不是所有人都欣赏的,但它确实能给一部分人提供一种刺激、新颖、反叛的生活方式。有一个关于星巴克的广告:不在办公室,就在星巴克;不在星巴克,就在去星巴克的路上。星巴克的魅力在哪里呢?星巴克不仅仅是一杯香浓的咖啡,这仅仅关乎嗅觉和味觉;星巴克可以让人放松、发呆,可以会好友、聊天,可以听音乐、看电影、读书甚至写作等等,新潮的元素,时尚的生活,身心的放松,灵感的获得,等等,都成了星巴克吸引人的地方。品牌,不仅仅是质量,更是文化。改变一下自己,不仅让自己获得一种新的感觉、一种新的视野,甚至会让自己进入一种新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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