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经理：规避道德风险

第四节　职业经理道德风险及其规避

一、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概念及特征

（一）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概念

道德风险是20世纪70年代西方理论界提出的一个经济学概念，也是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一个经济伦理学的概念。必须突破单纯经济学的视野才能找到理解和规避道德风险的路径。从经济学和经济伦理学两种维度加以分析，有助于正确理解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为职业经理道德风险问题的解决提供合理的思路。

1.职业经理道德风险概念的经济学分析

最早提出道德风险（Moral Hazard）概念的是美国经济学家阿罗（Arrow）。阿罗强调，合约关系中的“随机事件”的存在，使“为取得第一流的最佳效率所需要的完全的市场系列经济不能组织起来，而不得不依靠不完全的代理人”。

按照阿罗的论述，Moral Hazard这个概念可以理解为“道德风险”、“道德祸因”、“败德行为”。当然，道德风险并不等同于道德败坏，它是相对实质风险（Physical Hazard）而言的。实质风险是一种有形的风险，而道德风险是无形的风险。道德风险指代理人（或有信息优势的一方）在最大限度地谋求其自身效用时会做出损害委托人（或处于信息劣势的一方）利益的行为。

从经济学上理解，道德风险是在合约条件下，代理人凭借自己拥有私人信息的优势，可能采取“隐瞒信息”、“隐瞒行为”的方式，以有利于自己、有损于委托人的经济现象。因此，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是指职业经理凭借自己拥有的私人信息的优势，采取向企业主隐瞒的方式以谋求自身的利益最大化从而损害其业主利益的行为。

2.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伦理学内涵

经济伦理学认为，道德风险特指从事经济活动的人在最大限度地增进自身的利益、不完全承担风险后果时做出不利于他人的不道德行为。从伦理学的角度来看，道德风险的内涵是，经济主体在委托代理关系中，最大限度地增进自身效用时做出不利于他人的不道德行动。或者说是，当签约一方不完全承担风险后果时所采取的自身效用最大化的自私自利行为。就职业经理而言，其伦理学道德风险的内涵是指职业经理在最大限度地追求自身效用的最大化时做出的不道德行为。

综合经济学和经济伦理学的观点，职业经理道德风险是指职业经理凭借自己拥有的私人信息的优势，隐瞒信息，追求自身效用最大化，损害企业主的不道德行为。

（二）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特征

1. 内生性特征

即风险雏形形成于职业经理对利益与成本的内心考量和算计。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产生取决于经理人对自身利益的估计。职业道德是一种主观信念，职业经理道德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着对自身利益估计的结果。

2.牵引性特征

凡风险的制造者都存在受到利益诱惑而以逐利为目的。人性的弱点中有贪婪的一面，职业经理也不例外，当受到巨大的物质利益或精神利益的诱惑时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容易发生。

3.损人利己特征

职业经理的风险收益都是对信息劣势一方利益的不当攫取。换言之，职业经理与企业主的信息不对称是导致损人利己的条件。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的结果是损人不利己。

二、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成因

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产生主要有三种原因，即个人道德修养较低、监督不完善、与委托人的目标不一致。职业经理之所以会做出背信弃义的行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本身存在道德风险问题。经理人与企业主合作期间，两者掌握的信息量是不对称的，职业经理掌握企业的经营管理权，具体负责企业的决策、计划、组织、指挥和协调等活动，拥有企业经营管理的各种真实信息，这些信息有可能被经理人据为己有，对企业主隐瞒或谎报，并利用这些信息为自己谋利。另一方面，作为委托人的企业主，由于不直接参与企业的实际经营管理活动，一般无法获得或验证企业的真实信息，即使要获得或验证相关信息也要付出高昂的成本。同时这种信息不对称状态使得企业主难以对经理人进行及时有效的监督，这就催生了职业经理的败德行为。最后，职业经理与企业主的目标也不一致，职业经理追求的是短期利益，而企业主追求的是长期利益，因此职业经理在实际工作中会做出大量牺牲长远利益而追求短期利益的败德行为，损害企业主的利益。

（一）职业经理个人修养较低情况下道德风险的产生

一般来讲，企业主与职业经理均具有“理性经济人”的特性，即他们在合作中都是以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为目的。两者的关系可以用博弈论中的“囚徒困境”模型来分析。

在表5.1中，数字1、—1、2、0仅仅是一个符号，代表职业经理与企业主博弈时所获得的利益。两者之间会出现四种博弈的可能性：①双方都守信，都没有做出欺诈行为，结果是双方都获益1。②企业主守信而职业经理失信。企业主按契约约定为职业经理提供条件和报酬，而职业经理却对企业主隐瞒欺诈，牺牲企业利益来换取自身利益最大化，则企业主得1，职业经理得2。③职业经理守信而企业主失信。职业经理－经过努力使企业主获得了双方约定的利益，而企业主却找借口不兑现给职业经理的报酬，则企业主得2，职业经理得－1。④双方都失信，合作不成，双方效益均为0。

表5. 1　职业经理与企业所有者博弈的效益矩阵

在一次博弈中，如果职业经理的个人道德修养较低，职业经理和企业主都按自身利益最大化原则行事，即博弈的最终结果是双方都采取欺诈行为，双方都失信，双方的收益都为0。

如对上述模型进行扩展，假设企业主和职业经理之间约定的是长期合作关系，即双方有机会重复博弈，那双方又会如何决定自己的行为呢？

我们首先来看一下参与人在该无限次重复博弈中的各阶段得益“贴现值”的总和：

其中，δ：贴现系数，0≤δ≤1；

W：无限次重复博弈某一参与人的各阶段的得益。

令δ为贴现率（假定双方的贴现率是一样的）。

如果职业经理选择欺诈，他得到本阶段收入为2，但他的这种欺诈行为将使自己失去与企业主再次合作的机会，因此随后的每个阶段的收入均为0，所以总贴现收入为2。如果职业经理选择诚实对待企业主，他得到本阶段收入为1，并且企业主也会信任职业经理，会选择与其继续合作，因此职业经理随后每阶段的收入都是1。这样，如果下列条件满足，假定职业经理对企业主诚信，企业主也选择诚信，则：

1＋δ＋δ²＋δ³＋…＝1/（1－δ）

只要1/（1－δ）≤2，即1/2≤δ≤1，诚信将是职业经理的最优选择，（诚信，诚信）便成了每一阶段的均衡结果，博弈双方便走出了一次博弈的困境。

由此可见，职业经理道德修养较低情况下职业经理道德风险规避的关键是把一次性博弈转化为重复博弈。(www.xing528.com)

（二）监督不足情况下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产生

如图5.1是企业主与职业经理的博弈策略矩阵，企业主的策略集为（监督，不监督），职业经理的策略集为（努力，不努力）。企业要对职业经理实施监督，就会发生成本C（y），不监督就不存在监督成本；如果企业主发现职业经理的行为存在道德风险，那么企业主就会采取行动惩罚代理人，此时职业经理就存在负效用U；如果企业主不监督，职业经理存在道德风险，那么此时职业经理就会获得额外的收入S。

图5.1　企业出资人与职业经理的博弈

从以上的分析可知，企业主与职业经理之间的博弈不存在占优均衡，他们的最优策略都是要根据对方的策略来选择。例如：如果企业主选择实施监督，那么职业经理就会选择努力工作；如果企业主选择不实施监督，那么职业经理就会选择不努力工作，这样他就会获得额外收益S。所以相对于监督的情况，企业主缺乏监督时职业经理更容易产生不努力的行为。

三、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规避机制

（一）职业经理道德风险规避的激励机制

1.经济利益的激励

规避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经济利益激励方式主要包括提高风险年薪、适当延长股票期权期限以及其他外在利益激励方式。

（1）提高风险年薪比例

年薪制是一种国际上较为通用的支付企业经营者薪金的方式，它是以年度为考核周期，把经营者的工资收入与企业经营业绩挂钩的一种工资分配方式，主要包括基本收入（基薪）和效益收入（风险收入）两部分，此外还包括职务津贴、福利和各种奖金。

其中风险收入作为一般激励性报酬，通常与职业经理的绩效和企业的利润完成有关，它的作用在于调动职业经理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为降低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和克服其短期行为，可适当提高风险收入的比例，并且将风险收入兑现的时间做适当调整，比如将50%在年内兑现，将剩余的50%与下年的风险年薪合并后再按50%发放，依此类推。这样一来，经理人的风险收入在总金额上有所提高，但由于时限上的延长，有利于降低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增加其为企业服务的年限。

（2）延长股票期权期限

股票期权就是给予经理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按预定的价格（行权价）购买一定数量本公司股票的权利。股票期权是一种权利而非义务，股票期权的受益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可以买也可以不买公司股票。股票期权只有在行权价低于行权时本公司股票的市场价时才有价值。按照委托一代理理论，企业主和职业经理之间存在委托—代理关系，职业经理作为自利的经济人，会偏离企业主利益最大化的目标。按照风险理论，职业经理一般都属于风险从恶型。适当延长股票期权期限更能有效地把职业经理的利益和企业主利益有机联系，形成共同的利益取向和行为导向，以此减少代理成本，鼓励职业经理承担必要的风险。

（3）其他外在利益激励方式

金色降落伞是当职业经理特别是高级职业经理因为公司的所有权的更替或公司被接管而不再担任原职位时，为其提供的工资和福利。金色降落伞可以把公资和福利延长1～5年。

在发生无法预见的事件（如公司被接管）时，金色降落伞可以降低职业经理的风险，减少职业经理对善意接管的抵制，从而保护股东的利益。这项计划的实施使公司能够招聘到并保留有才能的职业经理。

在对职业经理的调查中发现，职业经理对社会保障的需要比较强烈。多数家族企业由于其家族化管理，很多并未建立完善的福利和保障体制，这将影响到职业经理的满意度。因此在职业经理制度设计中，设计有针对性的、符合不同年龄层次的职业经理的优势需要的保障计划、福利补助以及一些岗位补助，能够产生很大的激励作用，规避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比如企业提供优惠购买住房、长期住房补贴、通讯费用合理报销等福利补助，通常都受到职业经理的欢迎。

2.权力和地位的激励

对道德水平高的职业经理来说，权力越大，地位越高，其正面效用也越大；而对道德水平低的职业经理而言，情况正好相反。职业经理道德风险规避的权力和地位激励就是要把权力和地位给予那些道德水平高的职业经理。

对于职业经理的权力激励主要是控制权激励。所谓控制权激励就是把公司控制权授予与否、对授予控制权的制约程度作为对职业经理努力程度和贡献大小的奖励。控制权激励的有效性和激励约束强度取决于职业经理的贡献和他所获得的控制权之间的对称性。在职业经理的外在性需要中，社会地位需要是比较重要的部分。使在工作上已取得成就的职业经理在社会上的地位上升，可以有效的激励他们继续奋进。职业经理的社会地位，主要由经济地位、政治地位、职业地位和文化地位构成。

权力和地位的提高使得职业经理有成就感，促进职业经理热爱经理工作，设计有挑战性的工作目标，规避道德风险。德鲁克指出：“任何组织和个人都需要有挑战性的目标。”美国著名行为科学家洛克认为，目标设置是管理领域中最有效的激励方法之一。职业经理经历目标的逐步展开、完成过程，获得人生阅历、自豪感等心理需要的满足，是规避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有效途径。

（二）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约束机制

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约束机制包括内部约束机制和外部约束机制。其中内部约束机制主要包括企业内部监控约束机制和企业内部规章制度。外部约束机制主要包括市场竞争约束机制和法律监督约束机制。

1.企业内部监控约束机制

公司治理结构中的内部监控主要是通过股东大会监控董事会和监事会，监事会监控董事会和经理等高级执行人员等方式来实施。

要实现董事会对经理人的有效约束与监督，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建立独立董事制度。独立董事是具有董事身份，但不在公司内部担任职务，与公司没有实质性利益关系的来自公司外部的董事成员。独立董事作为公司纯粹的局外人，既不拥有企业的股份和资产，也不代表特定群体的利益，因此具有相对公正性，可以防止合谋行为和不正当的内部交易，有利于监督经理层，使他们不能通过损害股东利益而为自己牟私利。在公司内部，监事会的监督更为有效一些。因为一般情况下，监事并不兼任董事、经理，直接受股东大会的委托，可对职业经理行为进行经常监督，规避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

2.企业内部规章制度

公司章程是企业的内部法，对企业中的各种利益主体（包括职业经理）的责权利及其行为做出了规范性规定。因此公司章程是规避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重要约束机制。

此外，职业经理进入某个企业时，与企业签订了受法律保护的任职合同，这种任职合同对职业经理的责权利做了明确规定，尤其是对职业经理离开企业时，对企业在商业秘密、技术专利、竞争压力等方面应负的责任都做出严格规定，从而对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形成有效的约束。

3.市场竞争约束机制

在自由市场经济中，即使在所有权与控制权分离的情况下，由于存在产品市场、资本市场和经理市场的竞争，职业经理的努力水平和经营能力等私人信息被更多披露，减少委托人和代理人的信息不对称，使职业经理不敢过于偏离委托人的目标而为所欲为，从而使代理问题被限制在某一限度。市场竞争的规则是机会均等、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竞争奖励强者，惩罚弱者。职业经理市场的竞争形成一种强大的压力，促使职业经理调动自身的全部潜能和智慧，运用一切可能运用的手段，去适应市场环境，为企业和自身的生存、发展而努力。

4.法律监督约束机制

职业经理的某些不道德行为也是法律不允许的。市场经济是法制经济，它需要完备的法律体系为其服务，对相关主体的行为加以约束。完善的法律制度也有助于职业经理市场的形成和正常运作，它可以直接约束职业经理的道德风险，对职业经理在经营过程中出现的违法行为进行法律制裁，保护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合法权益。我国目前的职业经理的法律监督体系主要包括《公司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等相关法律。

需要说明的是，规避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是一种预防和补救机制。规避职业经理道德风险关键所在是职业经理个人的道德修养的提高。道德作为一种调整人与人之间以及个人和社会之间关系的价值体系，其约束范畴远比法律的约束范畴广泛得多。在知识经济时代，企业的全体员工都要不断学习，以提高自身的思想水平、技术水平和工作能力。而作为员工领导的职业经理，在学习和行为上更应该以身作则。就此意义上看，加快职业经理的市场化进程，建立职业经理的信誉评估系统，使更多的企业完全按照市场的机制来选择职业经理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在所有的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中，市场约束机制是极为重要的规避职业经理道德风险的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