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东线:清水与污水
进入新世纪后,跨流域调水的工程规模越来越大。
南水北调——即把长江干流或重要支流之水,调到黄河、海河流域,是世界上最大的跨流域调水工程,也是我国跨流域调水的“标志性”工程。现在,南水北调的中线与东线工程已相继动工,西线工程也呼之欲出。
南水北调东线一期工程,南起苏北扬州市附近的江都,至山东黄河边上的东平湖,长663公里。二期工程分两条输水线路,一条是北上穿过黄河至天津的北大港水库,长493公里;另一条输水线向东,进入胶东半岛,至威海的米山水库,与“引黄济青”的渠道相交,长701公里。——如果把东线一期与二期的线路相加,不管是把长江水引到山东半岛还是天津,其长度都大大超过了1 000公里。
就工程本身来说,东线的投资较少。且江苏已有从长江提灌工程,向苏北输水,只要适当扩大规模,向北就可延伸到山东境内。
我们的祖先几百年以前,就已经修建了沟通钱塘江、长江、淮河和黄河、海河各个水系的大运河。运河主要是为了沟通南北航运。从运河水的流向来说,基本上是以黄河为界,根据自然地形,分别南流与北流。
古人修建运河,依势而成。在山东与苏北,横贯着一条长达数百公里的断陷沉降带,沿线有众多的湖泊:东平湖、南阳湖、独山湖、微山湖,以及洪泽湖、高邮湖等,其中梁山泊是当年英雄好汉们出没啸聚之地。这一连串湖泊可以调节水量,无须再建水坝蓄水。另外,高邮湖、洪泽湖等在丰水季节,可以直接从这些湖泊调水北上,缩短输水距离。
南水北调,与航运不同,需要修建多座扬水站,多级提水。根据初步规划,在2008年、2013年、2030年分别完成500立方米/秒、600立方米/秒和800立方米/秒的调水规模。——如此规模的流量,需要大量的电力,逐级提水。
这仅仅涉及调水的成本与水价,东线工程成败在于治理污染。
东线从长江取水。长江下游水质尚好,现在主要指标为二类。根据规划,向山东、河北、天津调水后仍要达到三类水质。如果一河污水向北流,净化处理后达不到饮用水标准,则南水北调将没有任何价值。
这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其实,难度之大,超过了南水北调工程本身。
东线地处诸水下游,横贯南北。江苏省境内,河流湖泊众多,来水量大。运河上机声帆影,船舶穿梭,运输繁忙。沿岸码头村镇众多,运河水质看起来浑浊,但总体上污染还不太重,主要是一些生活污染,氨、氮等几个指标超标。
由于运河、洪泽湖等水系涉及河南、安徽等淮河流域的汇水区,淮河是我国污染最严重的河流之一,干流几乎全部是四五类水,水质浓臭得像酱缸——这就不能不危及南水北调。(www.xing528.com)
每年雨季将临,淮河干流颍河、蚌埠等各河闸陆续放水,污染水团下泄,在下游形成长达数十公里移动的污染带,所到之处,鱼虾绝迹,甚至给洪泽湖带来了灭顶之灾。淮河污水团下泄造成的严重污染事故,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起,多次震惊了全国,在2003年还引起10年治淮成败之争。毫无疑问,淮河流域的污染治理,仍然任重道远,不容乐观。
幸也是不幸。南水北调东线工程山东段处于构造带上,地势低洼,有许多湖泊河道可以利用,作为输水渠道。在这个断裂带的运河沿岸地区,坐落着曲阜、济宁、莱芜、菏泽等城市,人烟稠密。鲁西南众多的河流,泗水、大汶河、赵王河、万福河等,都汇入了南四湖、东平湖和大运河。梁山野性的水泊,微山湖优美的风光,只留在历史的记忆和书本里。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南四湖47个断面监测,水质全面超标,这些水域均为四类、五类或劣五类,有的河段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连浇庄稼都不行。
南水北调东线二期,将跨过黄河,途经河北与天津。而这一地区为海河扇形河网的下游,其水质全部为劣五类。要利用大运河北段,治污不能说无望但任务之艰巨将超出想象。
需要对输水线路上的河道湖泊进行治理。需要调整航运线路,拆除清理输水干渠上的一些码头,改造运河上和湖泊里的船只,需要在水面船只上增设生活垃圾污物回收装置。
不仅仅是河道与湖泊,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还需要调整产业结构,限制和清理南水北调东线沿岸的造纸、酿造和化工等重污染企业,沿河沿湖的工业企业和生活污水废水,禁止向湖中直排。此外,还要建立数十座城市污染处理厂,对重污染的河道进行截流。微山湖等水产养殖区域和面积要重新规划,清理拆除不合理的水产养殖场。对规模化的畜禽养殖的污水废物治理任务也极为艰巨。
即使不建设南水北调工程,河流、湖泊和城市的污水也同样需要治理——从这个意义上说,南水北调东线的污染治理仅仅是先走一步。[1]
问题是,鲁西南是沿海省份山东经济相对不发达地区,地方财力不足,居民收入水平较低。加快经济发展,改变落后面貌,是人们的普遍愿望。可提高工业与生活污水达标排放的标准,提高工业企业准入的门槛,增加污水处理设施,关闭污染严重的企业,必然会增加生产成本,影响当地的“投资环境”和经济发展。即使国家投资建设城市污水处理厂,如何维持正常运转,也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看一看国家重点治理,规模空前的“三河”、“三湖”工程吧。
我曾任新华社教科文和政治采访室主任,从事过十多年环境采访报道,获得过首届环境最高奖“地球奖”。多次走过淮河、海河、辽河和滇池、太湖巢湖,深知这些流域污染治理难度大的深层原因。国务院领导多次到这些流域进行现场办公,决心把清澈的淮河带入新的世纪——言犹在耳,决心大,投入多,而成效不显,这让人感慨不已。
十多年,甚至是一代人的努力,衰老了多少环境工作者和环保志愿者,国家投入数百亿元,不能说付诸东流,但治污效果有限却是事实。有些水域还多次出现反复,甚至有污染加重之势。淮河、滇池变清的既定目标依然遥远!
在这种情况下,东线诸多的湖泊与河道,人们对治理后水质能否达到三类标准存有疑虑是很正常的。
中央领导曾指出,南水北调东线是“先治污,后调水”。
事实上,调水相关工程闸坝、扬水站等已陆续动工,有的已经完成,而治污步伐远远落后——不是预感,到2008年至2013年,极有可能是扬水站建成了,闸坝建成了,原有的调水计划无法完成。如果北调来的是滚滚污水,到时如何向全国人民交代?是选择延期、追加投入,还是修改原有的计划?——这一切都将大大增加调水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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