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这是歌德的赞美;当然,诗人是夸张的。然而我所看到的,会是歌德所看到的布拉格吗?歌德、贝多芬时代的布拉格一定比现在美丽得多!
“不是女人不温柔,只因未到布拉格……”,但可以肯定,现代女子绝不会比歌德、贝多芬时代的温柔。所幸的是,尽管经历了动荡战乱,布拉格毕竟还是东欧最令人神往的都市。
布拉格正好位于欧洲的中心位置,北欧的哥德式和南欧的罗马式巴洛克式风格的古老建筑在这里相映生辉。哥德式尖塔和罗马式圆顶塔高高低低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塔林。这春光下的布拉格已经够美了。要是到了深秋时节,布拉格那一片金碧辉煌的教堂、塔林,陪衬着到处覆盖着的一层金黄色的落叶,在那金秋的阳光下则愈加绚丽多彩。那才是“金色布拉格”的真正含义。1992年,布拉格整个城市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若仅仅是作为捷克这样一个小国历史上的政治文化中心,那么布拉格断不可能被人们赞许为“欧洲皇冠”。在布拉格建城以来的一千一百多年的历史上,在中世纪里长达几个世纪的时期内它曾经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即欧洲的中心。
第二天周六,依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从国家歌剧院南不远处的国家博物馆地铁站出来,就来到了布拉格最气派的瓦斯拉夫大街(Vaclavske nam),也就是顶部金光闪闪的国家博物馆前方的梵切斯拉斯大广场(Wenceslas Square)。这条宽阔的大道中间有大片的鲜花草坪和雕像,这里也许是布拉格最为金色也是最热闹的地段。
布拉格的中心城区范围不大,安步当车可走遍全城;无论到哪里,都让人感到惬意。中午时分不觉遛达到了伏尔塔瓦河东岸的老城区,这是布拉格精粹之处。旧市政厅广场四周尽是各具特色的历史建筑:哥德式的旧市政厅;迪恩(Tyn)教堂;现已成为版画美术馆的罗可可式的金斯基宫;巴洛克式的圣尼古拉教堂等。购票登上迪恩教堂的钟楼,整个布拉格尽收眼底。从这里看出去的布拉格,与其说是金色,不如说是一片橙红色的海洋。所有的屋顶无一例外地全是干干净净的橙红色瓦片。
布拉格老市政厅广场上著名的迪恩(Tyn)教堂
在这个广场上,最吸引大批游客仰头观看的是那座著名的组装于1410年的古代天文时钟,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三座古代天文时钟之一,而且是目前唯一还在运作的。时刻一到,那钟门就准时打开,基督的12个门徒会出来向大家报时。
市政厅广场四周到处是露天咖啡座,价廉物美。偷得浮生半日闲,坐下来享受一杯浓香四溢的布拉格咖啡,伴上这广场的气氛,对现代人而言是难得的闲情逸致。广场四周到处可以看到一个个的学生,站在那里,举着当夜或本周音乐会的告示牌或节目单。我好奇地看了好几个小伙子手里的节目单,内容丰富,大多是古典音乐,以室内乐为多。做广告的学生全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人会吆喝呐喊推销票子。一个满头金发的女大学生的牌子吸引了我:大学生交响乐团竟然能够演出莫扎特的《安魂曲》(Requiem),不可思议!就在离此不远的一个教堂里,今晚还有余票。我毫不犹豫买下了票子。
向西走不远,过桥塔就来到了著名的查尔斯大桥。又见到了从南面维谢赫拉德高堡那边流来的伏尔塔瓦河,从大桥下悄悄北去。大桥西端的上方就是雄伟典雅的布拉格城堡。
查尔斯石桥(捷克文为:Karlu°v most)是布拉格伏尔塔瓦河上最早的一座桥梁,于1357年在查尔斯四世的授命下动工,建造了近五十年,直到十五世纪初才完工,成为当时连接河西布拉格城堡同河东老城区之间唯一的通道,它甚至也是当时欧洲中部的河上交通枢纽。查尔斯石桥长516米、宽9.5米,有十六个石拱桥洞。设计精湛,桥体坚固。在每个桥墩的上游一边建有坚固的锲形防冰石堤,有效地保护了桥墩免受初春来自上游的融冰的破坏。十八世纪后,石桥上又增加了三十多尊圣徒和历史人物栩栩如生的塑像,使大桥有了更浓厚的巴洛克式宗教风格。
从查尔斯石桥上可以看到桥南河边的斯美塔那纪念馆。走回老城区,过桥塔右拐,小街西边有古代刑具博物馆,朝前再右拐到河边一座咖啡色的房子,就是斯美塔那纪念馆。这里不是作曲家本人的故居,而是由原来的水务局改建的。展览馆设在二楼,两间相连的大厅墙上满是图片,大厅里陈列着钢琴和乐谱。馆内资料丰富,日记、书信、作品乐谱、舞台设计、服装,应有尽有。在这里可以点播斯美塔那的作品。我说了“Vltava”,工作人员用遥控器一点,优美的旋律就响起来。窗外就是伏尔塔瓦河、查尔斯石桥和对岸的布拉格城堡。斯美塔那在捷克民众的心目中享有崇高地位,他的青铜雕像坐落在伏尔塔瓦河边。
斯美塔那(Bed ich Smetana,1824—1884)出生于波希米亚东南部老城利托米什尔(Litomy l),父亲是一位酒坊主,酷爱音乐。受父亲的影响,他从小就对音乐着迷,并展露出音乐才华。他崇拜李斯特和莫扎特,也正是李斯特把他带入了真正的音乐世界,并帮助他出版了第一部钢琴作品。我熟悉的一位音乐教授常常爱骂李斯特,其实李斯特还真是个热心人;尽管他有江湖气,爱作秀,又跟着瓦格纳攻击勃拉姆斯;但得其相助者也不少。
1848年由巴黎引发了席卷整个欧洲的革命浪潮,布拉格也爆发了起义。斯美塔那满腔热情地投入了推翻封建统治的革命运动,并以音乐作为武器参加战斗。起义失败后,也是李斯特帮助他流亡到了国外,直至1861年春天才回到魂牵梦绕的波希米亚,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当年在布拉格占主导地位的音乐是德奥音乐和意大利歌剧。斯美塔那以推动民族音乐为己任,要唤起捷克民族自己的文化和精神。从这时候开始,他进入了最好的创作期。充满民间情趣和捷克式幽默的歌剧《被出卖的新嫁娘》取得了巨大成功;充满英雄主义精神的歌剧《达里波》以及歌颂捷克人民智慧和力量的《里布斯》都是创作于这个阶段。但在推广捷克民族音乐的过程中他也遭受了重大的挫折,第一部歌剧《达里波》在上演六场后被迫停演。斯美塔那的精神和健康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1874年他两耳全聋,被迫辞去剧院指挥的职务。坚强的毅力让他坚持创作,在最后十年当中,他创作出了捷克历史上划时代的不朽作品——交响诗《我的祖国》。 创作这首捷克最伟大的交响诗的音乐家,是同贝多芬一样失聪的人。
斯美塔那
晚上在老城区东边不远的一个教堂里,学生们在此演出莫扎特《安魂曲》。那个金发女学生在门口检票,她老远就见到了我,对我挥了挥手。里边已经座无虚席,后边还站满了学生。
听过莫扎特《安魂曲》的很多不同版本,包括“大教主”卡拉扬指挥的,风靡美国的伯恩施坦指挥的;但我最欣赏的是九年前(1991)莫扎特逝世二百周年祭在维也纳老城中心的斯特梵大教堂里由匈牙利裔的指挥大师索尔蒂(Georg Solti,1912—1997)所指挥的。然而我对布拉格学生的演出更感兴趣。美好的音乐不止是属于音乐家或演奏家们的,只有广大爱乐者的存在才会使得音乐更有意义。我不会以索尔蒂的水准来衡量今晚的《安魂曲》,我更在乎这批学生的热情和对音乐的虔诚。(www.xing528.com)
演出比预定晚了半个小时,在等候一位特邀指挥。这是一位满头霜雪的老人,当他走上指挥席,全场长时间的鼓掌,看来是有点来历的。学生交响乐队水平不错,合唱队也不错,四位独唱自然不能够和名家比,但人人唱得认真投入。
我曾经听过荷兰学生举办的交响音乐会,演出里姆斯基柯萨科夫的《莎赫拉查达》交响诗。相比之下,布拉格学生要高出一筹。这也是布拉格的“金色”!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含金量”让我感受到的“金色”。
1938年的欧洲局势剑拔弩张。希特勒首先对日尔曼人口占多数的捷克苏台德区提出了强硬的领土要求。当时英法是以求安为宗旨。9月29日,英、法、德、意四国在德国慕尼黑签订了关于肢解捷克斯洛伐克的协定。把苏台德区割让给德国以换取苟安的和平。希特勒军队很快占领了苏台德地区。这种妥协实质上是纵容了希特勒并吞捷克的野心。
1939年初春,希特勒把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请到了柏林,用疲劳战术迫使他签下了交出领土的协议。3月15日德国军队开入了布拉格,接下去希特勒兵不血刃占领了整个捷克斯洛伐克。英、法、意居然坐视不动;似乎也没有人去“惊动”那沉睡在布兰尼克大山洞里的英雄梵切斯拉斯,他没有带领他的勇士们冲出山洞,为波希米亚而战。
纳粹善于搞宣传,搞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但这一切在布拉格不起作用,人们以沉默表示抗议。不屈的布拉格人是用他们独特方式——创办《布拉格之春》音乐节——来抗议入侵者。世界最负盛名的音乐节之一《布拉格之春》就开始于1939年捷克被纳粹占领后不久。5月12日是捷克民族音乐之父斯美塔那的逝世纪念日,音乐节在布拉格开幕,从此每年如此。为期四周的《布拉格之春》音乐节以斯美塔那的交响诗《我的祖国》开始,六月初的闭幕式以贝多芬第九交响乐压轴。斯美塔那的《我的祖国》本身就是对入侵者的战斗檄文。
布拉格在二十世纪现代史上留下更深刻脚印的,是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这次运动并不是五月份的音乐节,而是从一月份就开始的一场深入人心的政治民主化改革。发起和领导这场改革的,就是在一月召开的捷共中央全会上当选为捷共中央第一书记的改革派领导人亚历山大·杜布切克(Alexander Dubček,1921—1992)。这场民主化浪潮得到了全国上下各个阶层的广泛支持和拥护。
“布拉格之春”政治民主改革的宗旨就是捷共中央四月通过的《行动纲领》:改革党的领导体制,实行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以及杜布切克的“以人性为本的社会主义”。事实上这是非常温和的改革,并不像1956年匈牙利的改革那样完全抛弃苏共旧有的传统。尽管如此,以勃列日涅夫为首的苏共仍然将改革视之为对其领导权威的挑战。苏联党政军头面人物频频访捷,对改革派施加压力,并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对捷共领导进行攻击。当时捷共内部仍有少数高层领导拒绝放松党对社会的控制权,也同苏联密谋推翻布拉格的改革派。
7月23日,苏联军队在从波罗的海到黑海,自苏联西部领土至包括波兰、民主德国在内的广大区域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对捷共进行威胁。整个东欧的气氛剑拔弩张。
1968年8月20日深夜,以苏军为主体的50万华沙条约成员国军队在5000辆坦克的开导下,以“肃清反革命”为借口,以“兄弟和牢不可破的友谊”为出发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武装入侵了捷克斯洛伐克,大量的坦克甚至直接开上了布拉格的马路街道。波兰、东德、保加利亚和匈牙利部队也以同样方式占领了布尔诺等其他主要城市。
8月21日清晨,苏联军队冲进了杜布切克的办公室将其逮捕,把他送往机场。同时被押上飞机的还有总理切尔尼克、国民议会主席和几位高级领导人。他们被押解到了莫斯科。
一场政治民主化运动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苏联根本不打算和杜布切克等人谈判,而是要另外组织新内阁。但他们的计划得不到捷总统斯沃博达的承认,最后只好作出让步,释放杜布切克等人并允许他们参加最后阶段的会谈,签署了臭名昭著的《莫斯科议定书》。在议定书中,捷克斯洛伐克领导人被迫接受了苏联占领“不是干涉内政”而是“保卫社会主义”的说法。
8月27日,杜布切克、总理切尔尼克和总统斯沃博达一起飞回布拉格。为了平息民愤,苏联在表面上仍将杜布切克放在捷共第一书记的位置上。但到了第二年四月,苏联下令免除了他的党中央第一书记职务,由胡萨克接任。胡萨克上台后就全盘否定了改革,并随即开始党内大清洗。包括杜布切克在内共有50余万共产党员遭到开除,全国70%的各级领导人被撤换,200余万人遭株连,约有20万人被迫逃亡西方,其中包括许多精英知识分子。
捷克民众,特别是布拉格的民众没有屈服。尽管他们手无寸铁,当苏军开进布拉格时,许多苏军坦克仍被愤怒的布拉格市民团团包围,到处都有流血冲突。捷克斯洛伐克全国各地都像引燃了的火药库,没有刀枪的“布兰尼克”勇士们掀起了大规模的反抗苏军侵略的对抗运动。路标被改变了方向,村镇被改了名称,使苏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全国上下“坚壁清野”,苏军陷入了物资上的困境。
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捷克民众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选举权。著名作家瓦斯拉夫·哈维尔被自己的民众选为总统。亚力山大·杜布切克以压倒的多数被推选为捷克斯洛伐克联邦议会主席。
1990年的《布拉格之春》音乐节开幕式上,流亡海外二十多年的世界著名指挥大师拉法埃尔·库贝里克(Rafael Kubelik,1914—1996)在布拉格的斯美塔那歌剧院,指挥捷克爱乐乐团演出了斯美塔那壮丽的交响诗《我的祖国》,无数在场的捷克人,包括瓦斯拉夫·哈维尔和亚力山大·杜布切克,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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