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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法学家、政法大学终身教授

时间:2023-12-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江平,祖籍浙江宁波,1930年12月28日出生于大连,八岁以后因父亲工作调动,举家搬往北平。得益于父母开明民主以及勉励供持,江平姐弟几人均受到良好的教育。20岁刚刚出头,在政治地位与生活待遇方面,就已经成为新政权初期的“贵族”。江平七十岁生日时,中国政法大学正式授予这位卓越的法学家终身教授的荣誉。是时,从莫斯科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江平刚刚回国,被分配到北京政法学院任教。

江平:法学家、政法大学终身教授

江平,祖籍浙江宁波,1930年12月28日出生于大连,八岁以后因父亲工作调动,举家搬往北平。得益于父母开明民主以及勉励供持,江平姐弟几人均受到良好的教育。1945年,江平进入崇德中学,三年后考入燕京大学新闻系。

解放那一年,江平19岁,读了两年书后,到了北京团市委工作。1951年7月,高等教育部发出《急速选拔留学生的指示》。8月初,江平就作为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拨300名公派留苏学生中的一员,负笈西游。“我一开始并不是学法律的。”江平如是说:“我在燕京大学原来读的是新闻系,那是我自己选择的,而现在让我去苏联学法律。新闻像我的性格一样奔放、激情,而法律却像冰山那样生硬、冷酷。在我的脑海里,那像是由一条条僵化、难懂的法律条文构筑起的高墙等待我去攀援。”可以说,江平与法律的结缘就像一场包办婚姻,而他却用苦乐不计的终生不渝证明了自己对国家、乃至整个民族的忠诚与守义。

虽然起初对俄语与法律一窍不通,一脸茫然。但江平的五年“苏联西游记”还是极为充沛丰盈,五彩缤纷的。20岁刚刚出头,在政治地位与生活待遇方面,就已经成为新政权初期的“贵族”。当时,新中国百废待兴,一穷二白,但对于派遣留苏学生,却是不惜血本,不遗余力。据说,中国派出留学生的待遇,也就是国家在一个留苏学生身上花的钱,只略低于培养一名飞行员的费用。而对于年轻的江平来说,喜悦自豪不仅仅来源于每人两套西服、一件狐皮大衣以及大量高级食品罐头的看得见的实惠。首批300多名留苏学生中,学习法律专业的只有8人。也只有这8人,是由政务院总理周恩来亲自政审、判卷与审定的。在送别他们的酒会上,周恩来还特意与这8人一一碰杯,江平说当时感到既光荣又很有压力。他是肩负着使命去的,这个使命就是在中国建立社会主义法治与民主。因此从精神层面上说,他也度过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段极为轻松、愉悦的时光。他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从喀山大学到莫斯科大学,他埋首苦读,不仅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发言,更提前一年完成学业。他广交朋友,迷恋音乐摄影,享受爱情,他的生活一片阳光灿烂,直到回国恰遇1957年的大鸣大放。

江平七十岁生日时,中国政法大学正式授予这位卓越的法学家终身教授的荣誉。在答谢发言中,老人说,人生七十,是该总结自己一生的时候了。上苍总算是公平的,在给我22年逆境之后,又给了我22年顺境。

那22年逆境,始于1957年。是时,从莫斯科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江平刚刚回国,被分配到北京政法学院(中国政法大学前身)任教。不久,整风运动就开始了。

“我1951年出国,对国内的政治气候很陌生。开始嘛,鼓励给党整风,提意见,可是我发现大家都不太说话。这时有人就鼓励我说,你们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年轻专家,应该带头啊。”江平教授就坦率地说了。他带头写了份大字报,题目叫《二十个教师的意见》,针对北京政法学院当时的问题提了五点意见,贴在校园里。“开始大家都说意见提得好啊”,谁想没两天情势急转直下,整风变成了反右。因为这份大字报,江平在政法学院“抢”了头一批右派帽子。

他被派到北京西山劳动反省,在一次抬重物过铁轨时,由于心力交瘁,他被风驰电掣的火车带倒,直拖出去几十米远,性命虽然保住,但无情的车轮碾碎了他的一条腿。这一幕无需细述,闻者伤情。一年前他还在毕业典礼上作为留学生代表演讲,半年前还在作为青年专家接待来访的苏联法律代表团,昨日的意气风发转眼就成失意坎坷。江平当时写下的诗中有我们难以体会的心境。

“残肢逆遇何足悲,伤情失意安得摧。”“愿将惭怍五尺躯,送与世炉万般锤。”

这首诗名为《自勉》,并不成于1957年,而是写在那之后的几年。大概就是在那几年中,这位年轻人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和国家的命运,重新度量了是非善恶的内涵,并以更高一层的心境和心智迎接57年后继续颠沛的命运。

1959年,江平以“摘帽右派”的身份回到了北京政法学院外语教研室。由于政治身份限制,他只能教俄语,不能从事法律专业教学,也无法发表法学专业著述。1972年,文化大革命时期,北京政法学院被解散,江平被“流放”到安徽农村劳动。

就这样,到1978年前,一个年轻学者最珍贵的二十多年付之流水。江平说,我在逆境中常用诗词宣泄,最高音的呼喊就是:“千语万言满胸臆,欲诉欲泣无从。长吁三声问天公:为何射日手,不许弯大弓。”

1978年,大地惊雷,北京政法学院复校,江平终于恢复教职,弯弓射日不再是妄想。

重新站上讲台的江平,最早开设了罗马法和西方民商法学,成为开放后的中国课堂上私权理念最早的启蒙者和传播者。一位后来成为学者的江平的学生说,西方私法就是透过这两个窗户最早进入了中国学者和学生的心灵,人格尊严、权利神圣这样的概念从那个时候开始植入中国法学界。

文革”中,法律可以被随意打倒,“民主法治”惨遭践踏,“公检法”可以被彻底砸烂,社会主义法制体系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如今国家百废待兴,首要问题就是恢复法律权威。1978年在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邓小平明确提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健全社会主义法制,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而其后几年中,在这个方针的指导下,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先后通过了《婚姻法》、《经济合同法》等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也颁布了相当数量的单行法规。但是,重建法制的精髓是重树法律精神,法律要还人以尊严,给人以权利。民法起草就这样开始酝酿了。

最初,全国人大召集了一批法学专家,准备起草一个完备的“民法典”,经过两年艰苦努力,拿出了民法典的第四稿。就在这时,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彭真同志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彭真认为,中国改革刚刚开始,农村可以说有了一个方向了,就是搞土地联产承包。但城市还在摸索――到底国有企业走哪条道路,股份制承包制?在我们对改革还没有一个成熟的考量的时候,民法典怎么写?法典形式是否适合刚刚“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改革?所以,他建议改“批发”为“零售”,暂时不搞法典,而以单行法的形式出台。

不搞法典而是起草“有中国特色”的民法,这意味着起草者没有国际惯例可循,要有首创精神,要“独辟蹊径”。1985年,刚刚担任中国政法大学副校长的江平承担了这个任务。他的工作伙伴是中国人民大学佟柔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王家福教授、北京大学魏振瀛教授,这四位就是后来法学界尊称的“民法四先生”。

“改‘批发’为‘零售’,点破了改革开放之初立法的方向。中国当时急需出台一部对民事权利做出基本规定的法律,什么是法人,什么是法人制度还没明确,怎么改革?这部法律的特征就是框架式,概要式。《民法通则》要明确私人权利。这156条现在看来虽然简单,但把公民和法人所享有的基本权利都做了规定。”江平说。

1985年当年,四人组就完成了《民法通则》草案第一稿,并提交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进行初步审议。次年4月,《民法通则》在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正式通过。

《民法通则》被誉为中国版的“人权宣言”,如同改革之初法制上的一声春雷。它的“中国特色”也很引人注意,“一个法律叫‘通则’,不光在国内,在国际上都是少有的。拿出去,‘通则’怎么翻译?翻译成‘基本原则’的也有,翻译成别的也有。不管怎么说,我当时想,《民法通则》拿出来不要让世界看笑话。”

这部法律在起草时争议很大,最大的辩难来自于坚持搞民法典的专家。其实民法典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歇,2002年12月23日,民法典终于提交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专家起草小组负责人仍是江平。

1987年,正值《民法通则》实施一周年之际,中央六部委联合召开了一个庆祝座谈会。会上,时任全国人大法工委副主任的陶希晋说,国民党当政的时候有六法全书,我们的法律也要体系化。现在我们刑法、民法、刑诉、民诉都有了,就差行政法行政诉讼法了。以后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与会者当时就请陶老找专家主持这项工作。后来媒体报道说,陶希晋马上点出了一个名字:江平。

这件事最终由江平牵头,和北京大学罗豪才、中国政法大学应松年组成个‘行政立法研究组’。

这又是一件开风气之先的事情。《民法通则》的出台,保障了公民民事权利不受侵犯。但公民权利受侵犯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私权对私权的侵犯,另一种则是公权对私权的侵犯。前者可以依据民法解决,后者则尚无说法。行政立法,就是要给这个领域立起规矩。

开始法学专家们从大处着眼,想做一个《行政法大纲》,但后来发现走这条路很难,外交、军事等等领域都涉及到行政权力,要厘清这些非一日之功。“当时想到,在国际上,行政诉讼是个很重要的领域。比如德国,‘民告官’的胜诉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以上。这个事实鼓励了我们。”江老他们借鉴了国际经验,决定先起草一部行政诉讼方面的法律。从1988年开始,《行政诉讼法》成为“行政立法研究组”的主攻目标。

即便这样,要起草好“民告官”的法律也是千头万绪。而这部法律自1990年开始实施,距今已近二十年。这当中,有无数来自实践的宝贵经验,不断拓展着它的内涵。

1988年江平被任命为中国政法大学校长,这一年他同时成为全国人大常委,在最高立法机关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这是江平复出之后,职业成就达到的最高点。然而,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不到三年,60岁的江平于1990年被司法部免去中国政法大学校长一职。在这个会场上,江平说,自己本是一介书生,“田园将芜兮,胡不归!”能够回归到自己的学术家园,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这场意外的变故,被很多人认定是江平一次伟大的担当。这段往事在学界一直流传,从那时起,法大人一直称他是永远的江校长。解甲归田的江平在这一年说话不多,他又开始写诗。这一年岁末,他以一首七律诗表白了心情

  残肢逆遇未曾摧,

  乌纱抛却田园归。

  宠辱应似花开落,

  忧国何分位尊卑。

  世事沧桑心事定,

  胸中峰壑梦中飞。(www.xing528.com)

  长夜寒冬无声处,

  信有大地响惊雷。

现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是1982年颁布的。这部法律在千禧年前曾经历过三次修订,分别在党的十三大、十四大和十五大之后。国家根本大法的修订与改革开放的过程相伴随,与市场经济的经验相呼应。

2003年春,党的十六大刚刚闭幕。一个小范围的高层专家会议在北京举行,江平被邀请参加会议,再次讨论修宪问题。

会上,他表达了这样几点意见:

第一条非常大胆:宪法不要常修改。应该是政治体制、经济制度发生重大变化时,才能考虑宪法修订。如果不是政治、经济体制的变化,那么至少要更强调公民权益的保护,这样才更有意义。

第二条也很敏感:保障人权应该是宪法核心思想之一,修订宪法应该更好、更充分地体现这个核心。

第三条一反惯例:程序上最好由全国人大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后提出修改稿。由执政党拿出宪法修改草案再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及全体会议通过不是不可以,只是显得立法机关比较被动。

这些意见背后有千言万语。江平经过深思熟虑后,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汇报了他对修宪的建议。如何体现保障人权的思想、如何明确私有财产保护、如何界定社会公共利益,在这份建议中都有阐述。当然了,这位年逾七十的法学家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直言和大胆。

2004年3月14日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通过了第四次宪法修正案,本次修宪是历届修改条数最多、涉及内容最广泛的一次。认真阅读宪法中被修改的一些条款,隐隐可见江平所坚持的理念在字里行间闪烁。

比如,第十条第三款“国家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依照法律规定对土地实行征用。”修改为:“国家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依照法律规定对土地实行征收或者征用并给予补偿。”

比如,第十三条“国家保护公民的合法的收入、储蓄、房屋和其他合法财产的所有权。”“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的继承权。”修改为:“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再比如,第三十三条增加一款,作为第三款:“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

宪法,国之重器。江平一向主张要切实维护宪法的权威,不能在现实执行中出现“法律倒置”的现象。同时,正因为宪法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根本政治制度和基本国策,就必然要体现出对人民权利和人民意志的充分尊重。而这些,在江平负责起草的各个法律当中一以贯之。

《物权法》在中国立法史上创造了单部法律草案审议次数最多的记录。

从列入立法计划到最终通过,这部以保护私人财产权利为基本宗旨的法律经历了十多年的酝酿和讨论,前后共七次审议。而对专家起草组组长江平而言,《物权法》所体现的保障私权理念是他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坚持的。

1980年中国刚刚回春之际,江平就在《法学研究》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国家与国营企业之间的财产关系应是所有者和占有者之间的关系》。后有评论者说,文章表达了这样的思想:将个人从国有企业中解放出来,将企业权利从国家行政管理中解放出来。当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个人尊严和自治是民法生活的核心所在。

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的1993年,江平又发表了另一篇重要文章《完善市场经济法律制度的思考》。文章提醒人们,事关中国市场经济法律制度的一些重大观念还未能突破,包括人治和法治的问题、法律的稳定性和灵活性的问题等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可以说是应经济发展的现实要求而开始酝酿的。由于涉及利益关系广泛复杂,从2005年交由全民大讨论开始,广受关注、辩难无数。“《物权法》保护私人财产是否是为富人撑起保护伞?”“由于社会公共利益而征用土地如何补偿?”“在股份制改革中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如何解决?”种种问题纷至沓来。

最激烈的质疑是针对“国家、集体、个人财产将获得平等保护”的。质疑者的看法是,国家可以平等保护企业、个人,国家怎么平等保护它本身、企业和个人?这与社会主义宪法精神不符。

这些质疑使《物权法》的立法进程更加曲折。中国法学会多次组织专家研讨物权法草案与维护社会主义公有制、与国有资产保护、与“三个代表”之间的关系,并形成书面意见上呈中央。

江平教授一直在解疑释惑。他认为,《物权法》表达了两方面的意思,一是进一步确定了公有制在我国经济发展中的主体地位;二是强调了市场经济环境下的平等保护原则。“如果过分强调某一财产的特别保护,将破坏市场经济运行的规律。”

查找2005―2007年的报道,可以看到各种质疑《物权法》的问题――“如何阻止国有资产流失”、“如何界定社会公共利益”等等,江平都曾一一公开解答。他多次强调《物权法》的意义:“它的基本精神就是对财产权利的保护,尤其是对私人财产权利的保护。过去我们没有一部比较完整和系统的财产法律,《物权法》将填补这一空缺。在思想上,《物权法》还体现了两个方面的现代思维,即市场需求的思维和与国际接轨的思维。”

2007年3月16日,十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千呼万唤的《物权法》终于高票通过,并于2007年10月1日开始施行。

和以往江平组织起草的法律一样,这部法律与现代社会经济发展规律相印证,并体现着江平所坚持的民主、法治、社会公平和正义的理念。

作为终身教授,老人忙着指导博士研究生毕业,忙着安排时间与今年刚入学的两位博士沟通。没有在录取时马上与他们见面,是因为自己脑血栓复发住了一个月的院。

如果说还有什么执著的,那就是老人常提到的那句话:我这一生重视两样东西,一个是真理,一个是自由。

《沉浮与枯荣》是由江平口述,陈夏红整理的图书,由法律出版社于2010年正式出版,记录了江平八十年的沉浮与枯荣,也涉及其亲历的众多历史事件;不仅是江平治学历程的全记录,更是中国法治进程的缩影。

《永远的校长:江平教授八十华诞庆贺文集》全书分为五栏,彰显了江老师的道德文章、学问人生,同时收录了不同时期对江老师的回顾及访谈文章,追寻江老师人生轨迹和思想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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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江平留苏归来、江平那些制定法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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