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对于中国而言还是对整个世界而言,欧洲的重要性都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欧洲的发展趋势对于未来的世界格局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2012年8月,笔者写的《时寒冰说:欧债真相警示中国》出版,书中详细剖析了欧洲债务危机爆发的根源、问题、演变以及未来欧元的走向。这本书的中文繁体字版、韩文版也相继在2013年出版。
由于阅读本人作品的很多是老读者,因此,本书对欧债问题的表述将尽可能简略。
我们知道,以德国为核心构筑起来的欧元体系,是对美国核心利益的最直接挑战。但同时,欧美之间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在很多方面也有着共同的利益,比如,欧盟与北约东扩对欧洲和北约势力的空间拓展,就符合欧美的共同利益。
这种复杂性也决定了欧美关系的复杂性。
如果是与欧美之外的势力(尤其是价值观不同的势力)进行角逐、博弈,欧美的利益出发点往往是重叠的。比如,在对待乌克兰问题上,欧美都希望乌克兰远离俄罗斯。再比如,在对叙利亚、伊朗等国进行制裁的问题上,欧美的立场和目标也大体是一致的。
尽管目标一致,但也有细微的差别,而这种差别恰恰就是欧美关系中最微妙的部分。比如,欧美在乌克兰问题中都反对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干预,但美国更希望在与俄罗斯的博弈中欧洲能走在最前面,以达到让两者互相消耗,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目标。
这也正是在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之后,奥巴马努力说服欧洲国家加强制裁俄罗斯的重要原因。美国制裁俄罗斯,俄罗斯并没有特别好的回击措施。但如果欧洲制裁俄罗斯,俄罗斯则可以用“断气”进行强有力的回击。
在克里米亚加入俄罗斯之后,2014年3月24日,七大工业国(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和加拿大)一致同意在事实上将俄罗斯从G8集团中除名,但欧洲对美国和加拿大有关扩大经济制裁范围的提议表现得较为敏感。因为欧盟很大一部分石油和天然气依赖俄罗斯,尽管这种依赖程度较2009年有所下降,但依然足以让欧洲感到痛苦。德国总理默克尔表示,任何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的决定都需要获得欧盟全部28个成员国批准,德国是G7的成员,但同时也是欧盟等组织的成员。[1]
默克尔是明白人。
如果俄罗斯反制欧盟的制裁,给欧洲“断气”,欧盟的经济前景将因此变得黯淡,但美国和加拿大的能源行业将成为直接受益者。而且,欧盟与俄罗斯互相消耗,将有利于美国霸权地位的强化和巩固,也有利于美元强势地位的重塑。
鉴于欧美关系中的这种复杂性,在对相关趋势或结果进行分析时,就必须进行利益和时间节点的细分。比如,在某些时间区间内,两者的利益是重叠的,在另外的时间区间内,两者的利益又是对立的。
从美国的角度来看,来自欧元的竞争,始终是美元的一个心腹大患。
下图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14年4月发布的全球官方外汇储备币种结构中的欧元趋势变化[2],可以清晰地看出,进入2013年后,欧元在全球外汇储备中呈现出明显的上升势头。
数据来源: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美元是美国构建超级金融霸权的基石,而强大的金融体系是美国在全球大国博弈中独孤求败的最核心力量。
研究者指出,人们对美元的需求,意味着美国可以自由发债和印钞,美国可以凭此维持庞大的国防开支,而这又反过来巩固了美元作为避险货币的地位。
著名经济学家约翰•威廉姆森(John Williamson)指出,美元能通过两种方式增加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其一,以美元进行的支付最终相当于向美联储的账户上转账,美国可以对他国实施金融封锁;其二,“美元绑架”。比如,中国的外汇储备规模多达3.8万亿美元,中国在短期内除了继续持有美元外别无选择,因此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避免与美国发生任何冲突,以免自己手中的资产贬值。[3]
美国在当今世界上呼风唤雨的能力,与美元所构建起来的金融体系是密切相连的。它不会容忍任何一种货币来挑战美元的霸主地位——无论这种货币来源于敌对国,还是自己的盟友。
因此,美国需要一个能够并肩作战的欧洲,却并不需要一个能威胁它核心利益的欧洲。美国的这种态度,在2009年欧债危机爆发的时候,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时间在步入2013年后,欧债危机的沉重阴影随着欧洲的复苏而被淡化,但欧元所赖以存在的基础依然问题重重——这些问题都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解决。这种脆弱性就成为欧债危机再次爆发的基础。
如果把这种内在的脆弱性看作欧债危机再次爆发的内因,那么美国全球大收购战略布局中来自欧洲的竞争因素,则是促使美国再次引爆欧洲债务危机的外因。
正如同欧元对美元所构成的竞争关系一样,欧洲也一直是美国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尤其是在资本稀缺性凸显的情况下。
我们不妨看一下全球资金流动情况。
从2008年到2013年初,在美国QE政策的推动以及欧债危机的影响下,资金整体流出欧洲,流入美国和新兴市场。但2013年6月以后,随着美联储退出QE的预期升温,资金就开始持续撤离新兴市场和美国,而偏向于流向欧洲股市,并拖累全球流动性。美国新兴市场基金研究公司(EPFR)公布的数据,证实了全球资金的这种新的流动特点。[4]
2013年8月,环球交易所买卖产品(ETP)数据也显示,在同期美国市场被赎回金额破纪录地达到175亿美元之时,欧洲股票ETP吸资47亿美元,创单月最高纪录。这反映了投资者对欧元区的前景转趋乐观,资金初步有流向欧洲的迹象。
高盛集团同期发布的研究报告也称,由于押注欧洲经济复苏,以养老基金和大型财团为主的美国投资者2013年上半年大举买入欧洲股票,其投入欧洲股市的资金规模总额达650亿美元,创1977年以来的36年之最。[5]
法兴银行也认为,美联储收缩QE引发的新兴市场大屠杀,可能给欧洲股市注入一支强心剂。法兴银行认为全球共同基金和ETF基金的回流,将“很快”令欧洲获得1000亿美元资金流入。[6]
我们为什么要特别关注全球的资金流向呢?
因为,全球跨境资本流动比次贷危机前已经大幅度减少。资金的流动对于金融强国来说,变得更加重要了。
2012年,全球国与国之间的跨境贷款与投资规模总计为4.6万亿美元,而2007年的时候是11.8万亿美元。显然,全球跨境资本流动在大幅度下降——降幅高达61%。根据麦肯锡的测算,英国2007~2011年间的跨境资本流动规模下降了82%,这反映出作为欧洲金融交易中心的伦敦,已今非昔比。[7](www.xing528.com)
2013年,全球跨境资本流动进一步下降。2007年中,流入20国集团经济体的跨境资本流量相当于20国经济产出的18%左右。而到了2013年中,这一数字已经降至4.3%。流入20国集团的跨境资本流量(以美元计算)自2007年中起下滑了67.5%。[8]
透过这些数据,我们可以感知到资本较之往年更具稀缺性。
正由于这种稀缺性,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对全球所带来的紧缩影响变得更大,这也正是美联储在2013年6月仅仅表态削减购债就引发全球资本市场和商品市场剧烈下跌的根本原因之一,同时,也是相关经济体露出危机迹象的根源所在。
为什么次贷危机后许多国家狂发货币,全球的资本流动反而大幅度减少了呢?
从2007年末开始,全球经历了两场影响深远的金融危机,那就是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这两场大危机,将难以估量的财富(尤其是藏身于诸如次级债券这样的虚拟经济中的财富)蒸发掉。
以美国为例。美国金融资本主义最大的特征就是金融资本自由化和金融扩张。美国利用发达的金融体系,导致大量资本在股市、汇市、债市、期市以及各类金融衍生产品市场循环流动、杠杆放大。据统计,如果将美国次贷危机前所有的金融资产[包括担保债务凭证(CDO)、信贷违约掉期(CDS)、各种金融衍生合约以及可以交易和转让的各种资产等]价值都计算在内,按照流量与存量的关系,美国12万亿~14万亿美元国民收入形成的资产价值高达400万亿~500万亿美元,虚拟经济是实体经济的30倍左右。[9]
很显然,虚拟经济中如果有2%的财富被蒸发掉,就是8万亿~10万亿美元的规模,美国随后超发的货币是难以与此相比的。
美联储在次贷危机后(2008~2013年)新增发的货币,共计3.5万亿美元。这部分现金有两大重要去向:第一是个人、企业等经济实体持有的实物美元纸币,这部分大概有不到1.3万亿美元;第二是银行业存放在美联储账户上的现金(也被称为准备金,当然银行也持有一定实物纸币),这些现金可以赚取美联储派发的超额准备金利率(IOER),这部分规模大概有2.2万亿美元。[10]
美联储新发的这部分货币,与虚拟经济中被金融危机蒸发掉的财富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这也就解开了另外一个谜团:为什么次贷危机爆发后那么多国家猛发货币,但大多数国家的通货膨胀情况反而远不及次贷危机前严重。
再进一步,越是虚拟经济不发达的国家,通货膨胀越严重——超发的货币无法被虚拟经济吸纳而流入到商品市场当中,从而推高物价。反之亦然。
那么,美国为什么必须让资金回流呢?
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已经做过分析,因为资金回流美国可以壮大其对外收购的力量。
谁有能力吸引这些资金流向自己,谁就能成为最直接的受益者,谁的经济发展就得到了新鲜的血液补充,谁的力量就将得以壮大。
美国正在重新做大以次级债券为基础所构筑起来的超级大池子。
笔者在此前的书中,详细剖析过美国次贷危机的真相。美国的这个棋局是这样的:美国政府肩负着为中低收入民众解决住房问题的责任,这种责任是法律赋予的,是政府不能推卸的。但美国政府又深陷财政赤字当中,越来越缺少资金在公共住房方面做大的投入。于是,美国便想办法提高住房自有率,即让民众通过银行贷款来解决住房问题。
中低收入者尤其低收入者达不到贷款要求,但金融机构降低门槛,让这部分民众按揭买房(房子是抵押在银行手里的)。银行的流动资金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这样放贷,于是,便把贷款合同卖给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机构,银行也拿到了钱(至少拿到了一部分钱)。房利美、房地美等华尔街的金融机构把贷款合同切割,做成各种复杂的次级债券向全世界销售,这样美国的这些金融机构也得到了钱(至少得到了一部分钱)。
我们发现,在这个链条末端的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在这个游戏规则中,最终购买次级债券的投资者购买得再多,也不能兑换美国的房产。在这个链条的始端,普通民众也是受害者,他们不得不从购买的房子里搬出。
真正的受益者是中间的环节。美国的银行手里集中了大量的抵押房产,当房价重新涨起来的时候,美国的银行资产也将迅速膨胀。像房利美、房地美这样的金融机构,也是受益者。它们高价卖出次级债券,即使当这些债券跌得毫无价值的时候,也与它们不再相干,因为它们也早已经落袋为安。
因此,笔者在2008年写的《中国怎么办——当次贷危机改变世界》中就分析认为,美国将是次贷危机的最大赢家。此后,笔者断言美国将在全世界首先实现经济复苏。
以次级债券为基础所布的局,对美国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这个局为流入美国的资金提供了庞大的池子,早期进入这个游戏的人会成为受益者,然后,吸引更多的人进入。而最终的受益者,一定是美国的金融机构。一方面,壮大了美国的对外收购力量;另一方面,让美国直接就赚取了丰厚的收益。
美国四轮QE的目的,除了拯救实体经济,更重要的是,给美国的虚拟经济一个美好的预期——良好的预期和信心是决定虚拟经济发展非常重要的因素。一旦人们的良性预期形成——这一点从美国股市和房价的走势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美国就要考虑做大以次级债券为代表的金融衍生品池子,等着接受全球各地回流美国的资金。
我们不妨看一则《纽约时报》的报道:
一家鲜为人知的小公司Learfield通过次级贷款,从华尔街两家金融机构借了数亿美元资金。由于贷款的评级为次级,不享受普通贷款所具有的标准保护措施,这类贷款的风险非常高。但这种贷款被打包后依然受到了投资者的热捧,有人甚至已经把年利率提高到了至少8.75%,但需求如此强劲,以至于一些投资者依然无法买到他们所需要的量。
这是发生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的事情吗?不,就发生在上个月(2013年10月)。这种被称为“精简版杠杆贷”的次级贷款,是一种评级接近垃圾债券的“低于投资级”债券,仅受到轻度监管。这种贷款要么是贷给已经负债累累的公司,要么就是带着强烈的投机心理者。这种贷款在销声匿迹几年后又“王者归来”。截至2013年11月,杠杆贷的规模已经达到5480亿美元,已经超过次贷危机前5352亿美元的规模。穆迪表示次级债泡沫正在形成,而标准普尔则称这类贷款“越来越激进”。
杠杆贷的繁荣是2008年次贷危机以来金融业巨变的一个缩影。金融危机之后,由于法规限制,银行开始退出筹资和持有杠杆贷的角色。但现在,私募股权公司和投资基金抢过了接力棒,他们将贷款切割、打包后出售给其他投资者。这些影子银行玩家比银行更加激进,新增的精简版贷款里有60%就出自他们之手。和普通受到保护的杠杆贷不同,精简版贷款不会要求借款者将债务保持在一定水平之下,也不要求按季度披露财务状况。由于可以获得浮动利率,投资者非常喜欢这种精简版贷款。精简版贷款由公司的资产作为抵押,债权人可以优先于普通债权人和股东获得赔偿。但这并不意味着公司破产后,投资者能获得赔偿。[11]
同样是一个局。上次的主角是银行,这次的主角变成了私募股权公司和投资基金。这种变化最大的好处是,假如再发生类似次贷危机这样的事件,美国的监管机构不用再背着监管不力的黑锅了。换句话说,这个以次级债为基础构筑起来的池子,更“无边无际”“无法无天”了。
美国修好了池子,撑开了口袋等着全球资金回流美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欧洲成为美国的替代者,大量资金反而流向欧洲,那么,美国情何以堪?从大棋局的角度来看,未来美国要实施全球大收购战略,就必须削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如果做不到这一步,那么美国苦心经营的棋局就可能变成为他人做嫁衣的结局。
这意味着,在美国大收购战略的棋局上,必须有重要的一步棋,那就是欧洲再次爆发债务危机,成为资金的出逃者,而不是吸纳者。
'>,从而导致日本用于食品进口的开支增加。[50]
安倍等日本领导人不得不面对的严峻形势是,虽然他们的理想依然年轻,振兴日本的决心依然很大,包围中国的欲望依然很强烈,但日本真的老了,并且已经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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