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税制衡权力靳文斌税法专家的职业生涯

摊开账本，请“老板”审查

2009年第四季度，公共财政领域的一个热点新闻，无疑要算10月中旬广州市财政局在其网站上全文公开《2009年广州市本级部门预算》了。其受关注程度，用同月23日新华网的话来说：人浪席卷而来，下载浏览者众，一时间竟令网站“瘫痪”了。

我国宪法第二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与各级政府部门的关系，好有一比：老板和仆人。也就是说，政府机构及其官员是人民授权和雇佣来为他们的公共利益服务的。既然如此，作为公仆，就有义务和责任按时向“老板”汇报每年所做的事，花了多少钱，绩效如何。就像“日升昌”的账房先生要随时向老板打开账本，汇报家底及往来用项一样，实乃天经地义。

然而如此天经地义的事，何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年的历史上还要成为新闻呢？这事说来话长。但要用一句话概括也可以，就是理论与现实总是有距离的。

在共和国的政体下，人民的一些参政、议政权利是由选举出的各级代表“代理”的，但由于观念的、制度的滞后和不健全，一方面代理的链条过长，使人民无法通过代表监督、制约政府及其官员，另一方面则由于选举制度设计存在问题，有的代表尚不能真正代表人民的意愿，即便代表有心也往往无力。这就使理论上的逻辑不能成为真正的现实。尽管每年从中央到各地的人民代表大会上，政府都要向代表汇报当年预算和上年决算，但这常常流于形式。一个大国的财政预决算留给代表们审议的时间只有一天，要叫代表们看完、看懂并依法审议，这点时间哪里够用。何况有的代表也不具备审议预决算的能力。即便如此，代表们也没有意愿会后向选民汇报。因之，当真正的主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任一公民，如果想知道国家或地方预决算的详情，想对公共财政分配发表意见，或者想对某一项目质疑时，不仅不得其门而入，也不得其人而代理。主人翁的地位至此，就这样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被虚置了。而其后果是什么，什么“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远的灾难不说，眼前屡见不鲜的“政绩工程”、“决策失误”、“三公消费”等等更是比比皆是。

判断一种制度（法律、理论）的标准不是其远景如何美好，而是能否真正让人民切实地知情、参与、监督。从这一点而言，我们的制度还存在很多亟待改进的问题。这正是三十年来我国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渐进的改革所要解决的问题。(www.xing528.com)

也许这也是广州市财政局公开账本，请“老板”审查的意义所在。它至少是一种象征，一个态度，表明我们的政府及其公仆正逐步落实法律和制度上所宣示和规定的国家主人对涉及他们切身利益的公共事务的知情权——这是参与权、监督权实现的基础和第一步。

作为收税人，我们都知道收税难的一个重要原因，不在于为什么要收，而在于花得不透明、不合理，乃至于不合法——很多预算没有经过人民代表的审议同意，诸如种种预算外资金和超收收入的分配等等。为纳税人服务目前已经成为税务部门工作的主题，但如果上述根本问题长时间得不到解决，那么即使税务部门的服务再完美，收税难的问题也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诚如古人所说，很多问题，功夫在诗外。

所以，我们有理由为广州市财政局贯彻落实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其第四款明确规定：“财政预算、决算报告”属于重点公开信息——而兴奋，而鼓掌。

尽管舆论对此并非一律叫好，认为公布的预算还只是“粗线条地列列预算”，“凡到关键部位，便蜻蜓点水，含糊而过”（毕诗成·《华商报》2009年10月24日）。但个人认为制度改革问题急不得，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出台已一年多了，环顾全国才结出这一个硕果，要想立马能够查到明细账目，还不得再等候若干时间。在制度建设和落实的意义上，目前推动预算信息的公开远比研究预算内容本身更加重要。假如全国所有大小政府的财政局都能像广州市财政局一样做到向全体市民、居民公开账本，那距离真正的、彻底的改变“老板”与“公仆”目前这种远不理想关系的时间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