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卡尼修道院：政治功能与宗教地区冲突

二、德卡尼修道院的政治功能

除了承担纯粹的宗教修道义务，德卡尼修道院还承载宗教外衣下的多重政治功能，主要分为三重:关顾跨族群跨国家的民众、代表第一线见证者发声和为本土信众维持信仰体系的信心。

1.牧养、关顾塞尔维亚人和非塞尔维亚人

除了附近宗教社区的塞尔维亚基督徒、修道院的附属修院⁽⁶⁰⁾，德卡尼修道院还为阿尔巴尼亚、黑山地区的东正教信徒，联合国驻科索沃机构、欧盟驻科索沃机构以及北约科索沃驻军中甚至外国游客和朝圣者等非塞尔维亚裔的基督徒提供信仰支持。正如萨瓦神父说:“我们最大的希望是我们的灵性使命和价值不要仅局限于影响我们的教徒，我们还试着向所有人伸出友谊和信任之手。虽然科索沃和梅托西亚处于艰难时刻，但我相信这是我们做到这一任务前所未有的机会，相信也是上帝期望我们在此时此刻去做的。”⁽⁶¹⁾一位参加德卡尼日常吟诵的阿尔巴尼亚族裔东正教教徒的话证明了德卡尼所做努力的意义，“我来拜访我的塞尔维亚弟兄，我也去探望阿尔巴尼亚家庭，这才是事情本来该有的样子，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做一个阿尔巴尼亚裔的东正教信徒，我们塞尔维亚和阿尔巴尼亚人都应该拿出勇气和力量对对方说‘对不起’或者‘宽恕我’。就像我们基督徒犯错祈求上帝原谅时说‘对不起’一样”⁽⁶²⁾。“遗憾的是现在很多塞尔维亚东正教徒无法亲自来到德卡尼，我们无法为塞尔维亚东正教徒们重建宗教秩序。而幸运的是，我们这里来了很多意大利、英国、西班牙等国家的KFOR基督徒军人，当他们站在我们的圣像面前的时候，他们会感到这是权威可信的。这就是精神外交，心灵的外交。”⁽⁶³⁾除了提供宗教服务，德卡尼修道院同样关注非基督徒的生命安全。流亡的塞尔维亚王室王储亚历山大二世在伯明翰1998年6月28日纪念科索沃英雄的圣维杜斯日（Vidovdan）讲话中，赞扬了德卡尼修道院无民族歧见地保护所有无辜的受害者的勇敢行为，并且引用德卡尼修道院的言论“反对以暴制暴……21世纪的欧洲没有容忍种族清洗和相互仇视的任何空间”⁽⁶⁴⁾。亚历山大王储借此希望所有政治势力以德卡尼修道院的作为为榜样，更重要的是让西方社会了解科索沃塞尔维亚人对族群间和平的积极努力，改变西方对塞尔维亚群体的错误偏见，从而避免科索沃独立出塞尔维亚。这些事迹发生在科索沃战争之前，1999年北约侵入，科索沃战争爆发，德卡尼修道院的修道士仍然给予了所有种族群体难民以庇护。⁽⁶⁵⁾

2.来自前线的宗教之声(www.xing528.com)

德卡尼修道院能在英语世界有如此大的影响，不得不着重提及副修道院长，司祭修道士（hieromonk）萨瓦（Sava Janjic）神父。萨瓦神父1992年来到德卡尼修道院，他的英语能力非常出色，而且他的计算机技术也远远超乎普通人对修道士的想象。神父杰出的交际能力使他成为特德斯耶主教不计其数的跨出国门寻求调解科索沃问题的外国支持的行程中不可或缺的助手。20世纪90年代中期，他在接受《天使为何降临》英国女作者维多利亚·克拉克（Victorian Clark）的访问时提到，东正教能够有一个新的形象和市场策略，西方有许多灵魂需要真正神圣宗教的滋润，而不是那些他们了解的世俗化宗教。“东正教的未来正在西欧，许多东欧人还在迷恋嘈杂虚浮的西方，但我们已经准备好为西方提供精神飨宴。西方人错以为东正教只是不过添加了些民族主义和民间传说的罗马天主教分支。我们必须做更多让东正教变得更具亲和力。无论如何，东正教都是欧洲文化的根基。”⁽⁶⁶⁾那次谈话之时还没有爆发科索沃战争，德卡尼修道院也还不是广受全球关注的世界遗产。德卡尼修道院从没有因为身处冲突泥沼而放弃传教和宣扬更纯粹的宗教精神，更对自己的信仰体系信心满满。萨瓦神父热心参与政治，他的偏好反映在他所建立的德卡尼修道院官方网页⁽⁶⁷⁾上。1998年萨瓦神父为米洛舍维奇政府镇压科索沃的行为开通了自己的电邮新闻。1999年3月，因北约轰炸南斯拉夫和米洛舍维奇种族清洗传闻为始，萨瓦神父前往马其顿，1999年3月29日伦敦《旗帜晚报》（Evening Standard）刊登了神父的表态:“如果现在的那个科索沃是他们所期待的科索沃，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到科索沃了，我希望北约的炸弹把它炸得粉碎。”直到同年5月萨瓦神父拒绝与外界保持任何的电邮联系。然而，6月，北约部队接管科索沃，萨瓦神父重回科索沃，这次他抗议的是北约部队没有阻止阿尔巴尼亚人针对塞尔维亚人的攻击和塞尔维亚人从科索沃的大举撤离。截至2000年1月，萨瓦神父的电邮报道了以下消息:76所塞尔维亚东正教教堂和修道院受损，1万余圣像和宗教实物同时遭到抢劫和毁坏。2000年1月之后的萨瓦神父以及他所代表的德卡尼修道院站在了反对西方霸权的对立面。2004年3月暴乱之后，萨瓦神父将一片被暴徒烧毁的十字架残片送给到德卡尼修道院拜访的北约格雷戈里·约翰逊（Gregory Johnson）上将，神父提醒这位北约指挥官:“作为野蛮暴行再也不该重演的警示，我送给你这片十字架残片，上面绘着一位天使，在这个时候，这是我能给予你的最珍贵和伤感的物件。”⁽⁶⁸⁾神父这时是坚定的反对阿裔针对塞裔种族清洗暴行的抗议者。

3.保卫修道院维护信仰信心

德卡尼修道院的圣像工作室修道士之一阿森（Arseny）在纪录片《德卡尼的荣耀》中所说正是德卡尼一贯即便面对逆境仍然维护信仰这种坚贞精神的证明。他说:“战争期间，硝烟四起，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民，恐惧和失望弥漫在整个地区，然而当他们来到我们修道院，问我们‘为什么他们在到处摧毁我们的时候你们还要建造圣像工作室呢’?我们会回答他们‘上帝永恒、真理永恒、圣像永恒’。所以我们重修圣像工作室，为德国、希腊和塞尔维亚人制作圣像，感谢上帝。”德卡尼修道院维护信仰的努力成效之一就是，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随着科索沃与梅托西亚东正教信徒因为惧怕被迫害而不断外迁，基督徒和修道士人数会越来越少，科索沃战争过后，特德斯耶主教自豪地告诉外界德卡尼僧侣人数不减反增。“我们所有人坚定地留在这里做我们的主耶稣信仰的见证。”⁽⁶⁹⁾到2009年，德卡尼的修道士人数已经增长到30余位，在可见到的各类新闻和采访报道中，这些修道士都表示不会离开德卡尼、不会离开梅托西亚。他们在努力告诉外界，德卡尼修道院不仅是珍贵的人类文化历史古迹，更是正在这里生活并将一直生活下去的塞尔维亚裔宗教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