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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卡尼修道院:宗教功能与地区冲突

时间:2023-12-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科索沃战争使德卡尼地区85%的房屋被塞尔维亚武装警察和军事部队摧毁。德卡尼修道院也因此成为塞尔维亚人在科索沃种族均质地定居的证据。除了特德斯耶主教公开声明中所表述的四项解读之外,德卡尼修道院在互联网和塞尔维亚学术界的积极态度显示了其倾向塞尔维亚民族认同的政治定位。

德卡尼修道院:宗教功能与地区冲突

一、德卡尼修道院的定位

科索沃战争期间,德卡尼修道院所属的德卡尼地区(Decane)是科索沃解放军的堡垒要塞,也是梅托西亚地区甚至整个科索沃受损最严重的区域。科索沃战争使德卡尼地区85%的房屋被塞尔维亚武装警察和军事部队摧毁。德卡尼地区重建资金主要源于国际组织机构和科索沃阿尔巴尼亚裔的外国散居者。(13)1945年成立的科索沃自治省官方名称仍是“科索沃与梅托西亚”,意指梅托西亚和科索沃两个自然区划的联合,这个名称沿用到1968年宪法才终止。(14)尽管科索沃主要人口是阿尔巴尼亚裔穆斯林(超过总人口的80%),然而“梅托西亚”却始终深深根植于每一个塞尔维亚人内心,并被赋予重要的文化政治地位。德卡尼修道院即为梅托西亚最重要的塞尔维亚基督教宗教文化摇篮。

大量有关德卡尼修道院最初的信息源于一份5米长的羊皮卷——德卡尼建立宪章(DeČani Founding Charter,1330),其中用令人动容的话语描述了一段父子误解的悲剧。根据宪章中的记载,杜尚国王花费大量精力修建父亲未完的德卡尼修道院工程,并且于建成后给予德卡尼修道院数量众多的土地和属民,逐渐将其塑造成中世纪塞尔维亚规模最大的地主。德卡尼曾经拥有的地产最远到达今天阿尔巴尼亚东北部。(15)之后,随着历代塞尔维亚国王的扩充,整个德卡尼修道院拥有庞大的产业,包括数座教堂、餐厅、塔楼、图书馆墓地,形成自给自足的复合体,犹如一座“城邦”(16)。德卡尼修道院也因此成为塞尔维亚人在科索沃种族均质地定居的证据。今天,德卡尼修道院中心的主教堂长36米、宽29米、高29米,长方形的内殿含有5个圣坛,前厅3个圣坛,中心由巨大的圆柱支撑,繁复的人物肖像画从地面铺展到穹顶。教堂中部耶稣与圣母像,圣尼古拉斯和圣约翰各占一边的湿壁画内厅格局,展示了今天罕见的保存完好的拜占庭时期正教圣像间壁的景象。德卡尼修道院一代代修道士传承的大量珍贵的教士手稿和文献收藏于修道院内设的图书馆之中,使德卡尼修道院在塞尔维亚宗教生活的崇高地位更加不可动摇。当前科索沃政治生态下,主要有三个来源决定了德卡尼修道院的定位,它们是信仰的宗教义务,是自身对周遭历史政治环境下的自我认知和外部世界给予它的相应责任。

1.神圣的职责。德卡尼修道院是“万能救主的家园”(home of the Pantocrator)(17),这是其发挥各项功能的基础,是其至高不可妥协的核心利益。科索沃战争前,德卡尼修道士接待外国访客时会以一个隐喻故事作为开端:“请想象有一棵古老而强悍的大树,突然有一天其中一条枝干决定自己也要做一棵树,于是它落到了地上。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呢?它没有完全腐烂,因为他可以在土地上长出些微不足道的小枝丫。但是它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株真正的大树,更不可能结出果实。而那棵巨大的古树虽然因为没了枝干会有些困难,但是它仍然活着,更美好的是,它还能结出果实。”东正教是那株老旧的古木,偏离的枝干是罗马天主教,那些地上的细枝是基督新教。这段话暗示了德卡尼修道院对东正教信仰的信心,也表达了他们荣耀上帝的神圣职责。正如德卡尼修道院修士司祭萨瓦神父在纪录片《德卡尼的荣耀》(18)中谈到的那样:“我们23名修道士(19)被上帝的爱引导到德卡尼这片神圣之地,侍奉上帝,维护我们的传统。”即使在最艰难的外部冲突的危急时刻,德卡尼修道院仍然坚持每日的时课,圣像工作室也一直在制作圣像、维持日常宗教工作,“和科索沃危机发生之前并无二致”(20)

2.主体的认识。2004年,德卡尼修道院被列入UNESCO世界遗产目录后,德卡尼修道院院长特德斯耶主教(Bishop Sibalic Teodosije)发表声明:“德卡尼修道院被列入世界遗产目录,我们所有人都很高兴也很受鼓舞,这也是对我们修道院,中世纪塞尔维亚基督教艺术的明珠,巨大的认可。几世纪以来,德卡尼修道院罗马风格的建筑和拜占庭塞尔维亚湿壁画构建了连接人民与文化的桥梁,证明了庄严、神圣和优美的艺术品超越了短暂的政治和价值冲突。德卡尼修道院不仅是塞尔维亚文化遗产,也是整个科索沃和梅托西亚地区所有居民不论种族、宗教都感到荣耀和应负有责任的文化遗产……虽然身在德卡尼修道院历史上最困难的时期,但我和我的修道士们为我们蒙恩在这片圣土侍奉上帝感到荣幸。我们对德卡尼被列入世界遗产目录的喜悦,包括我们的人民对科索沃地区其他基督教遗址的保护态度表明,本地社会乐意接受欧洲和世界文明价值观。我们期待来自所有人,特别是那些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人善意的理解和支持。我真诚地希望大家能有更多的责任意识,因为欧洲和文明世界的未来不能建在那些曾经抵御了数百年占领和战争而存活下来的教堂的废墟之上。”(21)这段发言表明了德卡尼修道院对自己身份的四个理解:其一,德卡尼修道院是荣耀上帝的圣所,是仍然有效运转的塞尔维亚东正教修道院;其二,德卡尼修道院是塞尔维亚的历史文化象征,但除了塞尔维亚人,需要更多非塞尔维亚人的认同和尊重;其三,德卡尼修道院处于对抗冲突的外部格局之中,其自身生存安全受到威胁;其四,德卡尼修道院是开放的行为体,主动寻求也接受与更广阔范围行为体之间的合作,改善自身生存条件也帮助其他基督教功能单位。(www.xing528.com)

除了特德斯耶主教公开声明中所表述的四项解读之外,德卡尼修道院在互联网和塞尔维亚学术界的积极态度显示了其倾向塞尔维亚民族认同的政治定位。1999年6月建立的德卡尼修道院官方网站使用英语和塞尔维亚语双语,收录丰富的科索沃与梅托西亚的塞尔维亚历史资料电子文本,同时实时更新源自世界各国对科索沃时事的政治性新闻报道,提供新闻档案数据库链接。德卡尼修道院另一项互动性更强的交流平台是修道士们和支持者建立的名为“德卡尼:科索沃日报”(decani.Kosovo Daily News/KDN)(22)雅虎群。1998年7月KDN开始发布大量信息,截止至2009年9月,群组共有1 488名成员,转载、翻译和发布共计7万余条关于科索沃与梅托西亚亲塞尔维亚方面的英文新闻。这从侧面证明了除了修道院长讲话中涉及的四个身份认识之外,更体现了身处暴力冲突前线的德卡尼修道院在国际政治领域的明确兴趣偏好。

3.被赋予的义务。在科索沃,德卡尼修道院、格拉查尼察修道院等数所东正教修道院不仅是塞尔维亚的宗教圣殿,甚至吸引了穆斯林朝圣者。对科索沃首府普里什蒂娜城外的格拉查尼察(GraČanica)修道院而言,特殊现象是许多吉普赛穆斯林朝圣者参加了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于20世纪80年代开始组织庆祝的1389年科索沃战役庆典。这些穆斯林朝圣者主要是育龄妇女和她们的家人。穆斯林们进入教堂,亲吻圣坛圣像,点燃蜡烛,给少量的捐赠,当教堂晚祷的时候在教堂周围系上彩带,结束后将它们带回家作为全家人的护身符。(23)德卡尼修道院的穆斯林朝圣者与格拉查尼察修道院的穆斯林朝圣者略有差异,德卡尼修道院的穆斯林朝圣者主要是阿尔巴尼亚裔穆斯林。德卡尼修道院有很多传奇的神迹故事,比如曾经让骗子的舌头烂在嘴里,也曾让一位暴虐的奥斯曼帕夏突然死于自焚,还有被神化了的圣斯蒂芬国王等。许多本地无生育的阿尔巴尼亚妇女像她们的塞尔维亚邻居一样跪在被精心保存的圣斯蒂芬国王墓前祈愿,希望这位13世纪的圣君能给自己带来孩子。(24)归根结底,参加庆典的吉普赛穆斯林、跪拜在斯蒂芬国王棺材前的阿尔巴尼亚族穆斯林,这些非基督徒参与塞尔维亚宗教圣殿宗教活动的动机和大多数塞尔维亚基督徒一样,他们希望通过参与宗教性仪式使自己的生活更好。虽然塞尔维亚基督徒和非塞尔维亚穆斯林并没有彻底混在一起参与宗教活动,所有的行动都相对圈限在彼此熟识的小圈子里,但客观上宗教功能单位没有因对方是异教而拒绝向不同的信仰群体提供交流和了解的机会和平台。这些穆斯林朝圣者证明了科索沃这类传统东正教宗教功能单位的开放性,也表明非基督徒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灵佑,穆斯林的行动人为赋予了东正教修道院跨越信仰围墙恩泽义务。

波黑战争之后,整个塞尔维亚东正教界都开始反思基督教教会在地区政治中的作用和地位。1997年2月塞尔维亚牧首于贝尔格莱德主持教会间对话时提出:“基督教人士可以为过去侵犯人权的暴力公开忏悔。教会在重建民主社会构架过程中应发挥重要作用。在必要的时候,所有的宗教人士需为了社会公义挑战政治和军事权威。”(25)这次重要的宗教会议在反思历史、维护信仰和提升公义名义下的宗教政治参与基本思想,明显地影响到了后来科索沃战争以及之后的科索沃基督宗教界的政治实践。(26)德卡尼修道院副院长、司祭修士萨瓦神父(Sava Janjic)三年后附和了塞尔维亚东正教牧首所倡导的战后教会三项政治作为,神父在接受采访时说道:“塞尔维亚和塞尔维亚人错过了以正确合适的方法结束危机、捍卫领土和拯救民族的机会,我们无法不去考虑我们生存的环境,寻求在当前政治环境下,一起保护我们的灵性传统、坚持我们的信仰,当新的地缘政治局势出现的时候寻找我们神圣的修道院在欧洲的位置。”阿尔特米耶主教随后补充道:“当塞尔维亚和塞尔维亚人民的声誉处于外部世界看来的最低点之时,我们有责任向带着敌视塞尔维亚的偏见来到德卡尼修道院的西方人士展示他们所不知道的塞尔维亚的神圣和崇高。德卡尼教堂里精美的宗教绘画胜过一切,它们帮助我们告诉那些偏见之士我们真正的样貌。”(27)“圣斯蒂芬国王静躺在德卡尼修道院的中心,他的手如此坚定、仁厚和芬芳,他在告诉我们他无意离去,尽管国王他已经没有了军队、没有了属民、没有了国家,但是他的军队、他的属民和他的国度就是这些德卡尼的修道士们”,代理牧首阿米费罗耶(Amfilohije Radović)大主教站在德卡尼修道院教堂前信心满满地这样告诉《德卡尼的荣耀》纪录片拍摄者。(28)阿尔特米耶主教和阿米费罗耶大主教的话语,暗含了塞尔维亚宗教高层领袖赋予德卡尼修道院修道士们以修道院为基石、媒介和工具,向西方人士推广宣传塞尔维亚族裔正面形象的新责任。

德卡尼修道院在科索沃战争后频繁接待来自外部各国和国际组织的派驻科索沃组织机构和个人,逐渐被外界看作科索沃和梅托西亚地区塞尔维亚的外交代表机构。虽然有强烈的政治参与热情,但是特德斯耶院长还是竭力强调修道院并不具有带地方性民族主义色彩的政治身份,强化德卡尼修道院的宗教牧养意义上的立场。“我们既没有这个意愿也不接受做本地的塞尔维亚代表机构,我们愿意为我们的人民、塞尔维亚人民而奋斗,表达他们的利益要求,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所有的人都必须明白,我们这么做最终是为了让塞尔维亚人回到梅托西亚这片家园,而不是由我们几位修道士做个空壳政治代表。”(29)然而无论他们自身言论上是否承认,载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德卡尼修道院事实上的确是梅托西亚塞尔维亚群体民间外交的重要行为体。院长的辩解只是说明德卡尼修道院在宗教牧养方面的主观愿望。从现实效果看,其促进民间外交比增加塞尔维亚回迁者成效更加显著。这一点,从科索沃极度缓慢的塞尔维亚回迁人口增长率和西方媒体、政界、学界对德卡尼修道院修道士们言行高频的引证率即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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