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弱化：经济复苏机遇

二、冲突弱化

HIIK定义低烈度的冲突有两个级别，分别是“潜在冲突”和“显著冲突”，前者指价值立场不同、一方提出明确的要求而另一方意识到这种要求的情况，后者指使用初级暴力手段的冲突，包括言语施压、威胁使用暴力或者经济制裁。⁽¹³⁵⁾直接暴力对抗烈度降低为潜在冲突或显著冲突的情况可以被视为冲突弱化。冲突会降低烈度级别是因为之前造成暴力的主要因素被限制、争斗的目标发生转变或者冲突得到调解。冲突弱化对经济复苏而言毫无疑问是个机遇。综合来看，冲突弱化对宗教功能单位是外部政治结构相对平和，生存安全暂时不会受到威胁的社会条件。2003年5月1日是美国国家祷告日（National Day of Prayer），同时也是美国宣布伊拉克主要战场军事行动结束的日子，布什总统在演说中提到“在这个历史性时刻，在全能的上帝面前，美国人都在虔诚地在教堂、会堂、庙宇、清真寺和自己家中躬身祷告”⁽¹³⁶⁾，宗教功能单位是美国官方表达其宗教多元主义的和解立场时所选择的识别对象。宗教功能单位在冲突弱化阶段关注的重心是自身的重要利益，甚至有可能涉及长远战略利益，可以通过参与限制、转变和调解等手段为发展层面上的重要利益构建更有利的外部环境。但是，冲突弱化并不意味着和平的到来，对立各派之间的张力很难消除，冲突降低级别很可能只是下一轮暴力对抗高潮尚未出现的过渡时期。事实证明，有许多复杂并且根深蒂固的社会冲突应该被称为“旷日持久的冲突”（Protracted Conflict），其冲突弱化不过是紧张关系的“平台期”（Plateau）⁽¹³⁷⁾。陷入暴力循环地区更是充满表面上有动态变化实质上却是相对稳定的冲突社会关系，因而宗教功能单位的生存安全利益仍然是其第一顺位的根本利益。

1.以限制求弱化冲突。限制行为首先是放弃复仇，“集体层面的复仇是滋生冲突升级的土壤”⁽¹³⁸⁾，限制复仇的欲望是宗教功能单位寻求冲突弱化优先要框限的内容。其次是减少可能引发对抗的新的扩张行为，或者降低此类行为的影响力，此类行为包括激起对方戒备的宣教、大规模培养神职人员、扩建宗教膜拜场所等等。但宗教功能单位也会因自我限制行为遇到来自内部的反思，波黑战争结束多年以后一位年轻的穆斯林士兵的话很有启发意义:“我曾经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我是一个穆斯林。我不懂如何去祈祷也从来不去清真寺，我觉得我和你一样是欧洲人……但是现在，我的确郑重地认识到我是个穆斯林。我感觉到我们正在被抹去些什么，我必须知道他们希望消除有关我以及我一样的人的是哪些内容。”⁽¹³⁹⁾波斯尼亚的清真寺在战后没有强化国内穆斯林群体的宗教认同，他们希望以一定程度牺牲穆斯林换来欧洲支援的发展机会。但另一方面，过多的让步却也让自己潜在的牧养人群因为消逝的群体特质而主动重新追寻宗教信仰。(www.xing528.com)

2.以转变求弱化冲突。在科塞看来，“在针对原初对象的冲突行为被阻止的情况下，其一，敌对的情绪会转向替代目标；其二，只有通过张力状态下的释放才会得到替代性的满足。在这两种情况下，原有关系的连续性仍然可以保持下去”⁽¹⁴⁰⁾。宗教功能单位比较容易寻找的替代目标是经济可持续发展和文化遗产保护，替代目标仍然没有偏离宗教的普世道德价值观。斯里兰卡弘法者阿努伽里加·达摩波罗（Anagarika Dharmapala）宣扬佛教“理想王国”是融入当代世界的理想社会状态，它必须具备两个基本条件:首先是以合理和现代的方式繁荣经济，其次是在本土文化主导下建立文化和政治秩序。⁽¹⁴¹⁾达摩波罗大师的观点具有普遍意义。当宗教性冲突缓解的时代，宗教功能单位之间竞争的目标转向为争取经济和文化生存条件的改善，它们在一定时间内不再继续纠缠于信条理解、圣地归属这些造成冲撞的宗教目标。比如科索沃族群间冲突缓和时期，科索沃的东正教教堂修道院和伊斯兰清真寺都曾经为冲突后修补受损宗教建筑和内部文物，以及为流离失所的牧养人群重建家园，而向国际社会募捐。然而，同是经济问题，战后教产的归属处置不当却也可能成为新冲突的驱动器。比如科索沃战争结束七年之后，塞尔维亚教会主张索回悬而未决的教产造成了阿尔巴尼亚族人的示威，这极易转化为暴力事件。⁽¹⁴²⁾以调解实现冲突弱化趋势就由此引出。

3.以调解求弱化冲突。调解也是干涉的一种形式⁽¹⁴³⁾，但对宗教功能单位而言，调解主要是指尊重对方，以平等的姿态参与对话和交流，寻求相互理解的民间宗教外交，是对政府国家之间由冲突转化而来的官方外交调解的一种补充。宗教对话交流的例子非常多，埃塞俄比亚多年以来一直处于战乱之中，整个社会宗教群体之间关系紧张，尽管埃革（Derg）多党联合过渡政府成立，但宗教群体间不过勉强维持表面平静。在宗教领袖埃塞俄比亚犹太人以法莲·艾萨克（Ephraim Isaac）召集下，埃塞俄比亚正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和新教领袖共同参加了1992年7月的一场异教间联合祷告，以法莲在集会后强调:“宗教和平需要尊重自我和传统……基督教的祈祷不称耶稣基督的名是不足信的，只是做秀。聚居需要我们都坚持正直和诚实地尊重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仰”。他认为亲自走到教堂里去听祷告或者去清真寺听穆斯林聚会祈祷是为了尊重彼此的信仰传统，很有意义。⁽¹⁴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