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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文学十六讲:传统经学的章句之学

时间:2023-12-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这条材料则说明,尽管遭到了通儒的鄙弃和官方政令的直接批驳,但东汉中前期经学的章句之学仍然极为发达。但这里对赵岐《孟子章句》的认识显然是错误的,从而也导致了张伯伟《佛经科判与初唐文学理论》全文对传统经学章句之学真相的疏隔。

佛教文学十六讲:传统经学的章句之学

一、传统经学的章句之学

关于章句的基本体例,王逸《天问章句叙》云“章决句断”[2],《汉书·桓谭传》李贤注云“离章辨句,委曲枝派”,四库馆臣云“笺释文句”[3]。综合这些说法可知,章句之学着重于分析某一文本的篇章结构和造句遣词,其中尤以分析篇章结构为基本特点;在此基础之上,再逐次笺解字词,阐释句段的大意。后来人们对章句之学批判主要针对“笺释文句”而发。

章句之源,黄侃(1886—1935)以为起于周代官学教育。其说云:“《学记》曰:‘古之教者,一年视离经辨志。’郑曰:‘离经,断句绝也。’详《记》文所述学制,郑皆以《周礼》说之,是则‘古之教者’谓周代也。其时考校已以离析经理、断绝章句为最初要务尔。则章句之学,其来久矣。”[4]

章句之学最初在对儒家经典的整理和注释中得到广泛自觉的应用。徐防云:“《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5]分章析句,较早在《毛诗》中就有所体现。比如《诗·周南·关雎》传:“《关雎》五章,章四句。故言三章,一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经典释文》云:“五章是郑所分,故言以下是毛公本意,后仿此。”秦至汉初,小学类著作也有分章的。《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小学类序云:“《苍颉》七章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爰历》六章者,车府令赵高所作也;《博学》七章者,太史令胡母敬所作也。……汉兴,闾里书师合《苍颉》、《爰历》、《博学》三篇,断六十字以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为《苍颉篇》。……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学者以百数,各令记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训纂篇》,顺续《苍颉》,又易《苍颉》中重复之字,凡八十九章。臣复续扬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二章。”

今知最早作为一种注释体类出现的章句著作是后来被称为《小章句》的汉景帝时丁宽所著《易说》,其后有施氏、孟氏、梁丘氏三家的《周易章句》,欧阳氏和大、小夏侯三家的《尚书章句》;稍后有张禹的《论语章句》[6]。有趣的是,较早批评章句之学的却正是长于此道的夏侯胜。据《汉书·夏侯胜传》,大夏侯谓小夏侯“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小夏侯则反击大夏侯“为学疏略,难以应敌”。由此来看,章句之学流于琐碎说解可能肇始于夏侯建。正因为此,章句之学后来往往受到鄙视,所谓“通人恶烦,羞学章句”者也[7]。汉宣帝甘露三年(前51)的石渠会议和章帝建初四年(79)的白虎观会议,可能都与“五经章句烦多”有关[8]。建初八年,章帝诏曰:“五经剖判,去圣弥远,章句遣辞,乖疑难正,恐先师微言将遂废绝,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9]这明显流露了将章句之学排除出正统意识形态的意味。《后汉书·郑玄传论》云:“自秦焚六经,圣文埃灭。汉兴,诸儒颇修蓺文;及东京,学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滞固所禀,异端纷纭,互相诡激,遂令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章句多者或乃百余万言,学徒劳而少功,后生疑而莫正。”这条材料则说明,尽管遭到了通儒的鄙弃和官方政令的直接批驳,但东汉中前期经学的章句之学仍然极为发达。

汉中前期章句之学发达的原因,首先在于章句是学习经典的第一步。黄侃云:“凡为文辞,未有不辨章句而能工者也,凡览篇籍,未有不通章句而能识其义者也。故一切文辞学术,皆以章句为始基。”[10]此论于古有征。如:“(任延为武威太守,)造立校官,自掾史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傜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丁)鸿年十三,从桓荣受欧阳尚书,三年而明章句”;东汉著名文人傅毅,“永平中,于平陵习章句”[11]。其次在于东汉以是否通章句作为选才的依据。如顺帝阳嘉元年(132)十一月辛卯,“初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12]。(www.xing528.com)

章句之学在东汉后期出现了一度的低潮,这被认为是儒学不振的一个重要表征。《后汉书·儒林传序》云:“本初元年(146),梁太后诏曰:‘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每岁辄于乡射月一飨会之,以此为常。’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然章句渐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风盖衰矣。”这说明,一意专心章句,会出现家异其说、不晓大体之弊;完全摒弃章句,则会导致浮辞无根、经义不明之弊。两汉章句之学正是在这种矛盾之中不断发展的。

现存较早且具有代表性的经学章句著作为赵岐《孟子章句》(习称作《孟子注》)。张伯伟《佛经科判与初唐文学理论》说:“汉儒的章句之学自然也要分章断句,如赵岐《孟子注》,其题辞云:‘具载本文,章别其旨,分为上下,凡十四卷。’所谓‘章别其旨’,一方面分章段,一方面作‘章旨’。但这种分段极为简略,《孟子》原本七篇,于是各分上下为十四篇。这与佛经义疏科判之繁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儒家的义疏之学,从其形成来看,显然还是与佛教有关。”据作者原注,知以上立论是以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一○“赵岐字台卿,后汉人,为‘章旨’,析为十四篇”为依据的。但这里对赵岐《孟子章句》的认识显然是错误的,从而也导致了张伯伟《佛经科判与初唐文学理论》全文对传统经学章句之学真相的疏隔。

赵岐《孟子题辞》云:“著书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儒家惟有《孟子》,闳达微妙,缊奥难见,宜在条理之科。于是乃述己所闻,证以经传,为之章句,具载本文,章别其旨,分为上下,凡十四卷。”旧题孙奭《疏》:“云二百六十一章者,合七篇之章数言也。据赵氏分章,则《梁惠王篇》凡二十有一章,《公孙丑篇》凡二十有三章,《滕文公篇》凡十有五章,《离娄篇》凡六十一章,《万章篇》凡十有八章,《告子篇》凡三十有六章,《尽心篇》凡八十有四章。总而计之,是二百六十一章也。”依《疏》所列,赵岐于各篇所分之章数,得二百五十八章,非二百六十一章,实误。据十三经注疏本《孟子注疏》各卷题注、正文并校勘记,《梁惠王章句》二十三章,《公孙丑章句》二十三章,《滕文公章句》十五章,《离娄章句》六十一章,《万章章句》十八章,《告子章句》三十六章,《尽心章句》八十五章,凡二百六十一章,与《题辞》合。

赵岐章指,《十三经注疏》本《孟子注疏》窃入《疏》中。阮元校勘记云:“今据廖本载全于每章后,各本异同即注于下,以补注疏本之阙。全书同此。”《十三经注疏》本各卷题目下亦标章数,但数字有误。杨伯峻《孟子译注》于十四卷各卷题目之下明标赵岐所分章数[13]。夏传才《十三经概论》亦云:“赵岐把《孟子》七篇各分上下篇,凡十四卷、二百六十一章,依章节句读串释其义,书前总序称为《孟子题辞》,是一篇有价值的学术研究论文;每章章末用韵语概括义理,称为‘章指’。……所谓孙奭疏,是宋儒伪托孙奭之名,而且把赵注每章章指删除而散入疏中,所以赵注已非原貌。1980年中华书局影印清阮元刊刻的《十三经注疏》本《孟子》,在校勘记附有章指。”[14]

据赵岐对《孟子》一书的字数统计,其各章平均约一百三十三字。张伯伟《佛经科判与初唐文学理论》一文疏于检核,乃至于认定赵岐《孟子注》仅仅“各分上下为十四篇”,并进而认定“这与佛经义疏科判之繁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儒家的义疏之学,从其形成来看,显然还是与佛教有关”。这显然与事实相去悬隔。考之实际,六朝儒家义疏之学应是传统章句之学的新发展。黄侃说:“降至后世,义疏之作,布在人间,考证之篇,充盈箧笥,又孰非章句之幻形哉?”[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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