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为最具中国化的佛教宗派的形成提供了经典文本
自隋代以来,中国佛教经过数世纪的发展和理论创新,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中国的佛教宗派虽然是印度佛教同中国传统思想和传统思维的结合,但其学说体系产生的思想根据,则必定来自所翻译的印度佛典。此处简略结合长安佛典翻译说明其对中国化佛教的影响。
首先,我们看天台宗。
天台宗所依据的主要经典自然是《妙法莲华经》。此外,按照天台宗湛然大师自己的总结:本宗以《法华》为宗髓,以《智论》为指南,以《大经》为扶疏,以《大品》为观法。[68]这就是说,天台宗以《妙法法华经》为根本,辅之以《大智度论》、《大般涅槃经》、《大品般若经》构成其理论体系。
《妙法莲华经》在智顗正式建宗前在汉地有两译:竺法护所译的十卷本《正法华经》和鸠摩罗什所译的七卷本《妙法莲华经》[69],均译自长安,其中的根本经典《法华经》,北齐慧思、慧文始所依据的都是鸠摩罗什所译七卷本。而《大智度论》、《大品般若经》也都是鸠摩罗什在弘始年间译出。
其次,三论宗。关于三论宗所依据的经典,在前阐述三论学时已涉及,此处简略说明之。三论宗立宗所依据的主要经典是鸠摩罗什在弘始年间所翻译的《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以及鸠摩罗什所译的《大智度论》。
第三,法相唯识宗。此宗所依据的主要经典根据窥基的《成唯识论述记》卷一所说:今此论爰引六经:所谓《华严》、《深密》、《如来出现功德庄严》、《阿毗达摩》、《楞伽》、《厚严》;十一部论︰《瑜伽》、《显扬》、《庄严》、《集量》、《摄论》、《十地》、《分别瑜伽》、《观所缘缘》、《二十唯识》、《辨中边》、《集论》等为证。[70]后人将此“六经十一论”称为唯识宗建宗立派的根本经典,但细读此中的文字,窥基是说此“六经十一论”是出现在《成唯识论》中所引述的经典。这样,按照唯识宗的内在逻辑以及窥基等人所释经典的重心所在,其根本经典当属《解深密经》、《楞伽经》、弥勒所造《瑜伽师地论》、世亲所造《二十唯识论》、为世亲所造《唯识三十颂》所作的编撰十大论师注释而成的《成唯识论》等。其中除《解深密经》主要依据南朝陈真谛译本,《楞伽经》主要依据南朝宋求那跋陀罗所译《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四卷《楞伽》)而外,更为根本的百卷本《瑜伽师地论》、一卷本《二十唯识论》和十卷本《成唯识论》,均由玄奘在贞观年间在长安译出。[71]
第四,华严宗。华严宗依《华严经》立宗,并注重《大乘起信论》,至华严五祖宗密亦重《圆觉经》。
《华严经》全称《大方广佛华严经》,华严宗立宗所据译本有二:在法藏之前的杜顺、智俨等所依据的是东晋求那跋陀罗的六十卷译本(又称“六十华严”或“晋译华严”);法藏之后成熟的华严宗所依据的译本是唐实叉难陀所译的八十卷本《华严经》(亦称“八十华严”、“唐译华严”)。
单卷本《大乘起信论》初由南朝陈真谛所译,后虽经唐实叉难陀重译,但在中国影响最大且华严宗人所依据、注疏的依然是真谛译本。[72]
《圆觉经》全称《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一卷,唐佛陀多罗于武则天长寿年间(公元692—694年)在长安译出。[73]
第五,律宗。如果以正统的“南山律宗”创始人道宣的一生行迹,特别是其在律宗经典方面的注疏和实践来看,其所依据的根本经典是六十卷本《四分律》,系前秦弘始年间佛陀耶舍、竺佛念在长安译出。
第六,禅宗。禅宗在慧能之前,从菩提达摩至弘忍以《楞伽经》传心印,至慧能独以一卷《金刚经》传法。至后期中国的老庄思想及《维摩经》等影响日见深刻。
《金刚经》全名《般若波罗蜜多金刚经》,中国历史上有多译,但在佛教界、学界、民间影响最大者,乃鸠摩罗什在后秦弘始年间译出本。《维摩经》亦是鸠摩罗什译本。
第七,净土宗。本宗所依根本经典中国传统佛学讲“三经一论”(“三经”指二卷本《无量寿经》三国魏康僧铠译、单卷本《观无量寿经》,南朝宋彊良耶舍译、单卷本《佛说阿弥陀经》,后秦鸠摩罗什译;“一论”指世亲菩萨造单卷本《无量寿经优婆提舍愿生偈》,中国佛教习惯简称之为《往生论》),北魏菩提流支译;近代印光大师将其扩充为“五经一论”,即在上述基础上添加唐般剌密谛译《大佛顶首楞严经》中《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唐般若译本《普贤行愿品》(此乃般若所译四十卷本《大方广佛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的最后一卷)。[74]
此中,在民间影响最大的当属鸠摩罗什所译的《佛说阿弥陀经》。其他在长安译出的尚有般若在唐德宗贞元十四年译出的《普贤行愿品》。
第八,密宗。密宗以胎藏界《大日经》与金刚界《金刚顶经》合称“二部大法”,前者全称《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七卷,由善无畏于唐玄宗开元十二—十三年(公元724—725年)在长安译出。后者全称《金刚顶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大教王经》,三卷,不空于唐玄宗天宝年间(公元742—756年)译出。
如是,长安的佛典翻译,实际上是为佛教的中国化提供了最直接、最丰富的思想资源。不仅如此,中国佛教八大宗除了天台宗和禅宗,都直接或间接以长安为中心建立,成为后世中国佛教宗派和日本、韩国佛教的祖庭。长安佛教的经典翻译,为佛教的中国化和佛教发展壮大为世界性宗教,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注释】
[1]《大正藏》,第50册,第327页。
[2]《大正藏》,第50册,第328页。
[3]《大正藏》,第50册,第329页。
[4]《大正藏》,第50册,第329页。
[5]同上,第328页。
[6]见道安:《增一阿含经序》,《大正藏》,第2册,第549页。同样的序文见《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藏》,第55册,第64页。
[7]《出三藏记集·卷十》,《大正藏》,第55册,第72页。
[8]《大正藏》,第50册,第332页。
[9]《出三藏记集·卷八》,《大正藏》,第57页。
[10]《出三藏记集·卷八》,《大正藏》,第55册,第58页。
[11]《大正藏》,第50册,第364页。
[12]《出三藏记集·卷十一》,《大正藏》,第55册,第78页。
[13]《出三藏记集·卷八》,《大正藏》,第55册,第58页。
[14]僧叡:《小品经序》,《出三藏记集·卷八》,大正藏,第55册,第55页。
[15]《大正藏》,第50册,第332页。
[16]《大正藏》,第50册,第363页。
[17]同上,第364页。
[18]同上,第364页。
[19]《出三藏记集·卷八》,《大正藏》,第55册,第58页。
[20]《大正藏》,第50册,434页。
[21]《大正藏》,第55册,第547页。
[22]《大正藏》,第55册,第548页。
[23]道宣:《续高僧传·阇那崛多传》,《大正藏》,第50册,第434页。
[24]道宣:《续高僧传·阇那崛多传》,《大正藏》,第50册,第434页。
[25]《大正藏》,第55册,第550页。
[26]同上,第552页。
[27]《大正藏》,第50册,第435页。
[28]《大正藏》,第55册,第280页。(www.xing528.com)
[29]同上,437页。
[30]黄心川:《玄奘的佛经翻译与玉华寺》。载黄心川主编《玄奘研究——第二届铜川玄奘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第一版,第30页。
[31]慧立本、彦琮笺(以下注仅用二名字):《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六》,《大正藏》,第50册,第254—255页。
[32]同上,第254页。
[33]道宣:《续高僧传·玄奘本传》,同上,第456页。
[34]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六》,《大正藏》,第50册,第256页。
[35]笔者曾同一位老年书法爱好者交谈,他异常坚定地相信玄奘翻译经典的数量为657部,这样的看法恰恰来自他常年临习褚遂良和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二碑帖。
[36]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十》,《大正藏》,第50册,第276页。
[37]此录自石峻等编:《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二卷,第三册,中华书局,1983年5月第一版,第5—6页。笔者对标点符号有改动。
[38]赞宁:《宋高僧传·日照本传》,《大正藏》,第50册,第719页。
[39]同上,《义净本传》,第710页。
[40]同上,《义净本传》,第710页。
[41]同上,《实叉难陀本传》,第717—718页。
[42]《宋高僧传,不空本传》,《大正藏》,第50册,第713页。
[43]同上,《智慧本传》,第716页。
[44]同上,《义净本传》,第710页。
[45]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六》,同上,第253页。
[46]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六》,《大正藏》,第50册,253—254页。
[47]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八》,《大正藏》,第50册,第266页。
[48]慧立、彦琮:《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九》,《大正藏》,第50册,第268页。
[49]《大正藏》,第50册,第724—725页。以上所引10小段文字原本为整体一段文字,为分析方便将其分段引出,并在此一并注明出处。
[50]此处“格义”是指广义上的意义而言。方立天先生:“所谓格义,就是量度(格)经文,正明义理,也就是用中国固有哲学的概念、词汇和观念来比附和解释印度佛教经典及其思想……东汉、三国、两晋时代,带有鲜明的‘格义’色彩的中国佛教思想……”(见《方立天:中国佛教哲学要义》,上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3页。)
[51]《大正藏》,第50册,第374页。
[52]同上,第373页。
[53]《大正藏》,第50册,第548页。
[54]同上,第462页。
[55]同上,第464页。
[56]同上,第466页。
[57]同上,第548页。
[58]《大正藏》,第55册,第15页。
[59]《高僧传》卷八,慧集本传。《大正藏》,第50册,第382页。
[60]《续高僧传》卷七。同上,第483页。
[61]《续高僧传》卷十一。同上,第508页。
[62]《续高僧传》卷十。《大正藏》,第50册,第501页。
[63]《续高僧传》卷十一。同上,第510页。
[64]同上,第508页。
[65]同上,卷十五,慧休本传附传,第544页。
[66]以上三条材料见《续高僧传》卷四,玄奘本传,第447页。
[67]《高僧传》卷八,慧集本传,《大正藏》,第382页。
[68]湛然:《止观义例》卷上,《大正藏》,第46册,第452页。
[69]僧祐《出三藏记集》卷二《新集异出经录》云:《旧录》有《萨芸分陀利经》,云是异出《法华》,未详谁出,今阙。此处不论。
[70]《大正藏》,第43册,第229页。
[71]如果将“六经十一论”视为唯识宗根本经典,必然会将《成唯识论》排除在外,这显然不符合唯识宗建宗立说的实际。
[72]关于《大乘起信论》的真伪,这里不予讨论。
[73]此经同《大乘起信论》一样存在真伪之争,此处不论。
[74]关于净土宗的“宗经”由“三经一论”扩充到“五经一论”,笔者认为净土宗在中国社会后期乃至现代都是一个长期的动态的发展过程,故有其合理性,不必局限于隋唐时代的概括。另外,近年来,竺法护所译的二卷本《无量寿经》(即《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在佛教信众当中也颇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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