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隋代的国家翻译馆
隋代结束了中国两百余年的南北分裂,国力强盛,两帝崇佛,佛典翻译机制更加严密、合理、完备,出现了许多新的迹象。
据道宣《续高僧传·阇那崛多传》云:(开皇)二年(公元582年)……夏中,诏曰:“殷之五迁,恐民尽死。是则居吉凶之土,制短长之命,谋新去故,如农望秋。龙首之山,川原秀丽,卉木滋阜,宜建都邑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兹可域。城曰大兴城,殿曰大兴殿,门曰大兴门,县曰大兴县。园花池沼,其号并同,寺曰大兴善也。于此寺中,传度法本。”[20]这样,大隋初建,就修建起大兴善寺,其修建缘起就是隋文帝为隋朝建立一个国家佛典翻译的道场,有隋一代绝大多数佛典的翻译都在此完成。
《续高僧传·达摩笈多传》云:炀帝定鼎东都,敬重隆厚,至于佛法,弥增崇树,乃下敕于洛水南滨上林园内,置翻经馆。这是隋炀帝迁都洛阳之后所置另外一个国立佛典翻译道场。
这样,整个隋朝的所有佛典翻译,基本上都在长安大兴善寺和洛阳上林园翻经馆完成。而后者由于建立时间较晚,隋朝很快覆亡,而没有取得像大兴善寺那样辉煌的翻译成就。
固定的国立翻译馆的建成,是隋代的一个创举,整个唐代基本上加以延续,这是中国佛教鼎盛时期佛典翻译的基本机制,也是中国中古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政治、宗教、文化特征。
据唐代智升《开元释教录》卷七载:自文帝开皇元年辛丑,至恭帝义宁二年戊寅,相承三帝三十八年,缁素九人所出经论及传录等总六十四部三百一卷。[21]其著名者当为被称作“开皇三大师”的那连提黎耶舍、阇那崛多和达摩笈多,参与翻译的重要人物有佛教翻译理论家彦琮和“翻经学士”费长房等人。
那连提黎耶舍,在大兴善寺翻译经典15部,80余卷(此据道宣《续高僧传》。而道宣的《大唐内典录》和智升的《开元释教录》均记载为8部,其一为28卷,一为23卷,其卷数出现差异,是由于对其翻译的《大方等大集日藏经》的卷数分法不同)。《开元释教录·卷七》载:
敕昭玄统沙门昙延等三十余人令对翻传,主上礼问殷繁,供奉隆渥……并沙门僧琛、明芬,给事李道宝,学士昙皮等僧俗四人更递度语,沙门智铉、道邃、慧献、僧琨奉朝,请庾质学士费长房等笔受,昭玄统沙门昙延、昭玄都大兴善寺主灵藏等二十余德监护始末,至五年冬勘练俱了,并沙门彦琮制序。[22]
这里透露的信息是:大兴善寺所有的佛事活动均围绕译经进行,并围绕译主(此为那连提黎耶舍)配备了实力强大的协助翻译人才,并强调翻译人员的僧俗搭配。此大兴善寺翻译道场,帝王关注,人才济济,分工明确,有专门的“传语”(“更迭度语”),有对汉传统文化和文字有较深造诣的学士专门负责笔受一职,有汉地高级僧侣“监护始末”。而根据现有文献资料来看,彦琮为整个隋朝所有的经典翻译专门制序,但遍览大藏,彦琮之经序如今仅有为阇那崛多所译的《合部金光明经》制序一篇。
那连提黎耶舍圆寂后,大兴善寺迎来第二位译主阇那崛多。隋文帝进一步加强了大兴善寺的佛典翻译力量,于大兴善寺更召婆罗门僧达摩笈多,并敕居士高天奴、高和仁兄弟等,同传梵语。又置十大德沙门僧休、法粲、法经、慧藏、洪遵、慧远、法纂、僧晖、明穆、昙迁等,监掌翻事,铨定宗旨。沙门明穆、彦琮,重对梵本,再审覆勘,整理文义。[23]作为隋代一代翻译巨匠的达摩笈多此时则任传语之职。而在隋代佛教史上著名的大兴善寺“十大德”的设置,也是围绕并协助着译主进行日常的翻译活动。《续高僧传》阇那崛多本传言其言识异方,字晓殊俗,故得宣辩自运,不劳传度。理会义门,句圆词体,文意粗定,铨本便成,笔受之徒,不费其力。试比先达,抑亦继之。[24]对其学识和译经水平评价极高。《开元释教录》卷七载:自开皇五年讫仁寿之末出《护国》等经,总三十九部合一百九十二卷,并详括陶冶,理教圆通。[25](www.xing528.com)
隋朝最后一位译经大师是达摩笈多,其先后在大兴善寺和洛阳上林园翻经馆翻译佛典。《开元释教录》卷七载:从大业初年终大业末岁,译《大方等善住意》等经九部,并文义澄洁,华质显畅。沙门彦琮、明则、行矩等笔受,至大唐武德二年终于洛汭,沙门彦琮为之作传。[26]而《续高僧传》则言:所翻经论七部,合三十二卷。[27]隋后期的主要翻译力量几乎全部由大兴善寺移至洛阳上林园翻经馆,遵循原有翻译体制。
在隋代翻译佛典的过程中,有两位参译人员值得特别注意,一个是费长房,一个是彦琮。
根据《续高僧传》的记载,费长房在北周时即出家,但由于周武帝灭佛,乃还俗。隋代重振佛教,费长房敕召入京,参与多部经典翻译的笔受之职。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多处文献中,称其为“翻经学士”,此项头衔无论是御封,还是属于隋代翻译体制中特有的职位,都为中国佛教翻译史上所仅见。
彦琮,开皇初年即奉敕入大兴善寺,大业年中移居洛阳上林园翻经馆。除前所陈《辨正论》中总结的“八备十条”的翻译理论之外,尚参加隋代的佛典目录的编辑(此内容后面再论及)和参与佛道的论辩,著述甚丰。
道宣的《大唐内典录》卷十七云:琮,名显两代,参译二朝,东都立馆,掌录经典。[28]俨然隋代东都的翻译领袖。
《续高僧传》本传云:
大业二年(公元606年),东都新治,与诸沙门诣阙朝贺,特被召入内禁叙故,累宵谈述治体,呈示文颂,其为时主见知如此。因即下敕,于洛阳上林园,立翻经馆以处之,供给事隆,倍逾关辅。新平林邑所获佛经,合五百六十四夹,一千三百五十余部,并昆仑书,多梨树叶。有敕送馆,付琮披览,并使编叙目录,以次渐翻。乃撰为五卷,分为七例,所谓:经、律、赞、论、方、字、杂书七也,必用隋言以译之,则成二千二百余卷……凡前后译经,合二十三部,一百许卷,制序述事,备于经首。[29]
这里,除了强调彦琮在东都时代的地位的上升,似乎上林园翻经馆专为其所建以外,更应注意的是,隋代外域所带来的梵本的内容急剧增加,上述“七例”中的后三例,则已脱离了佛典的内容:“方”可能指“医方”,也可能是指“方术”;“字”则是梵文文字学内容;“杂书”则可能涉及范围更广,说明此时代中外文化交流范围迅速扩大。而最后一句则颇为费解,因为在《大唐内典录》和《开元释教录》译经目录中均未有彦琮的翻译记录,当指其所写《经序》数量。
综述隋代的佛教经典翻译体制,可总结出如下几点:第一,佛典翻译由帝王统一组织,一应支出由国家全额负担;第二,国家设立翻译场所,佛典翻译是国家文化事业,几乎由国家垄断;第三,翻译人员由帝王亲自钦点,规格较高;第四,翻译人员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第五,翻译通常由僧俗人员共同完成,整个翻译过程有着严格的管理和监护(理由不明);第六,在翻译过程中,有意识地加强佛教目录的收集和整理,使之成为和佛典翻译同步进行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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