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节每三年举办一次,是我们国家舞台艺术展示的最高平台。今年5月在广州举行的第九届中国艺术节,是在历经了庆祝建国60周年的广阔深厚艺术积淀,好戏竞出、佳作如潮的大环境下,再从全国上百台优秀剧节目中精选出65台专业舞台大剧参加评奖角逐。其规模之大、水平之高、影响之广、竞争之激烈,均堪称历届艺术节之最。就是在这样恢弘壮观、波澜迭起的鲜活舞台上,经三秦精英打造,由榆林市民间艺术团创作演出的大型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以下简称《米》剧)异军突起,骤然间在羊城大舞台刮起了一股强劲的“西北风”。这充满了浓郁地域特色,浸透着文化陕军人文符号,无比亮丽地呈现出一张陕西文化名片的秧歌大剧,火了观众,震了评委,醉了羊城,不仅获得了音乐歌舞类“文华大奖特别奖”的榜首,而且囊括了编剧、导演、音乐、表演、舞美等各个单项大奖,可以说创下了一个获奖的奇迹。幸运的是,期间我正在九艺节上担任评委。虽然没有分在音乐歌舞那个组,却也有机会第一时间领略了《米》剧的风采和美韵,感觉到它扬起的那种独特的震撼力。饭桌上,我问起文化部艺术司音舞处处长翟桂梅对《米》剧的印象,她没有二话地告诉我,“真好,想不到你们陕西能搞出来这般叫响的东西。”散步间,我向乡党、全国著名的歌舞大腕编导左青发问,请他挑挑《米》剧的不足。他坦然回道,“我们作评委的,就是专门爱挑毛病。可是实话实说,对《米》剧,还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我专门去拜访中国舞蹈家协会党组书记、名噪全国的舞蹈专家冯双白,这位大权威张口就来了句模仿的陕西话“好的太嘛”。说完还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投了《米》剧,不信你们可以查票。”在开心的欢乐中,我开始细细琢磨这台戏到底好在哪里,为何能够赢得如此慷慨的好评?思忖再三,我觉得《米》剧好就好在它的整个艺术链条迸放着不息的璀璨之光,涌动出不懈的艺术张力。
首先是剧本好。一般来说,歌舞剧比较注重歌唱和舞蹈,剧本相对要显得弱一些。《米》剧显然是个例外。剧作围绕米脂女子青青和绥德后生虎子、牛娃、石娃,讲述了一段凄婉、跌宕、动人的爱情故事。这种讲述不是一般思维模式下的寻常演绎,剧作家抓住了秧歌剧这种既深深蕴蓄文化渊源又足以体现当代精神风貌的艺术形式,着力张扬出陕北民歌的丰富多彩和优美传说的戏剧性。剧本字里行间流淌着丰赡的民间文化滋养,同时奔突着崭新的艺术开掘。既奏鸣出陕北民歌那经久不衰的天籁之声,又突破了陕北文化的地域局限性,以一种人类普遍适用的视角,在看似大俗的生活画面中植入了自觉的生命意识,在看似大悲的生活故事里注入了新的生态观念。从而在现代文化的参照系下,描摹出了大雅大喜的理性坐标,完成了大俗大雅、大悲大喜、大土大洋、大起大落的艺术创新,呈现出一种乐观向上、健康奔放且又蕴涵有几许诙谐意味的编剧风格。作为人文符号的主要人物,其在剧中的定位是十分重要的。《米》剧中的人物定位可以说是达到了精准的程度。“叫声妹妹你泪莫流,挣上十斗八斗我就往回走。”为了生存和温饱,同时又依恋着爱情和亲情,一个绥德汉子挣扎于两者之间那难以诉说的悲苦及思恋,依附着点点滴滴的唱词奔泻而出。那个时期、那个汉子真真切切的价值观,活灵活现地豁透出来了。更进一步,剧作家以他那支曼妙之笔,借助一场吸引人们眼球的抢亲争斗,在那种特定时刻、特定场景里,虎子突然间主动退出婚典的漩涡中心,毅然成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石娃的爱情之果,把青青和石娃送进了拜婚的福地。这需要何等的坚毅,又呼唤出多么宽厚的胸襟呀!也许有人认为这里的戏多少有些突兀,似乎有点铺垫方才合情合理。我却觉得,正是得益于剧作家手中的这把艺术解剖刀,人物的人性深度、敢爱敢恨的性格冲突才得到了最充盈的展示。舞台于惊心动魄之中唱响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赞歌,浑然大气间托举起了“这一个”人物的人性之美、人格之美。不仅仅是虎子就此完成了自己性格的塑造,而且,一个人文符号的绥德汉艺术形象呼之欲出,进而也给全剧带来了具有史诗品格的情愫脉动。
《米》剧剧本另一个显著特色在于语言和环境的绝妙运用与调度。整个歌词语言朴素、节奏分明、色彩绚丽、情感充沛、哲理深邃。绥德汉子对人生的执著追求,米脂婆姨对爱情滚烫炽烈的喷薄,文化意义、中国元素的解析诠释,无不通过唱词传递出来。剧作家抓住了陕北民歌的本源和内核,唱词中穿插了久经锤炼、涌动着陕北婆姨汉子情感波浪的原生态因子。在赋予唱词原汁原味生动活力的同时,完成了一方面是铁定嫡传陕北秧歌质地,另一方而又是突破传统走向现代、饱含新的时代元素的有机整合。飞扬在舞台上的唱词,既保留了传统陕北民歌那特有的语式词缀,又彰显出经过取舍改造后新的现代语感和时代旋律,非常适合今天青年观众的审美取向。剧作那种奇崛独到的环境展示,飘逸出一种振人眉宇、爽人胸怀的色彩。剧本开篇的舞台提示和“黄河神曲”的歌唱,是那么的富有创意。“一群光屁股男娃胸前只裹一兜肚儿,从黄土黄河中一耸一耸摇摇摆摆地钻出来。”随即,童声合唱响了起来,“天上有个神神,地上有个人人。神神照着人人,人人想着亲亲。”在那美视美听到天地间,活脱出红日黄土、蓝天旷野、沟壑坡畔的陕北高原的魂魄。那米脂婆姨绥德汉子的故事,黄土地大爱的世界和共生的理念就在这里传唱开来……(www.xing528.com)
《米》剧的音乐之动人心弦、勾魂摄魄,足以另辟一章。音乐是秧歌剧的灵魂,《米》剧流贯舞台的音乐之声,显然是把原生态民歌与现代艺术勾连了起来。60多首信天游贯穿秧歌剧始终,或高亢激越,或旋律幽婉,或大音希声,让观众感觉到了天籁、地籁、人籁的和谐交融,催动人们发出荡气回肠的感受和共鸣。灵性的演绎,盈心之歌音,《米》剧的音乐和文本如同经线和纬线,两者的完密交融为我们编织出当前重量级的一部中国舞台剧。加之导演大气精到的匠心指挥,驱动《米》剧前行的一条完整的艺术链条始终有序地滚动不息。不仅在多个艺术元素(如表演、舞台美术、灯光、原生态的演唱、陕北大秧歌、社火等等)上,全然出彩精妙,而且张扬出一种既有广场剧的粗犷,又有舞台剧之细腻的崭新风格,渲染出了一幅独具风采的陕北风俗画卷,烘托而出一种当代陕西的时代风情。而这般模样的艺术呈现,恰恰是民族歌舞剧追求的创作走向。
《米》剧成功了。它的成功,标志着陕西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有了一次重大突破。光彩照人的《米》剧,堪称是陕北文化、陕西文化走向全国乃至世界的一张闪光的名片。《米》剧的声名远播,为我们今后的艺术创作提供了多方面的借鉴意义。
201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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