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易读：《易经》的形成与传承

第二章　《易经》的形成与传承

任何一部旷世经典的诞生，都必然是对此前人类文明的大检阅。《易经》的形成，也同样根植于并深刻反映了此前华夏文明的文化硕果。

《易经》思想，当源自上古。比如《易经》中提到的《河图》与《洛书》，有人称之为中华文化、阴阳五行术数之源。《洛书》最早记录在《尚书》之中，然后就是出现在《易经》之中。而1987年河南濮阳西水坡出土的距今约6500多年的形意墓，其中就已经出现了《河图》四象，也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些都足以说明《易经》思想源远流长。

可以确信的是，《易经》出自卜官、筮官之手，也就是是由卜官、筮官们写成的。什么时候有了占卜，什么时候就应该有了《易经》的思想。当有了符号和文字后，卜官筮官们陆续地把一些成熟的思想或者常见的问题的卜筮结果进行总结归纳，便逐步形成了《易经》的雏型。

可以肯定的是，这本书不是一个人完成的，而是经过多人甚至可以说是多代人之手才完成的。这有点像《圣经》。西方的《圣经》也是由一代代的祭司、士师们逐步完成的。用现代的话说，就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易经》一书，处处闪耀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光辉，它既是中国传统古典哲学与文化的源头，又是中国上古传统古典哲学与文化的集大成者，它既是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又是承接中国上古文化的渊。

研究《易经》源流，就不能不谈所谓的“卦”。《易经》以卦演象，以象说理，这“卦”也颇有些来历。《系辞传》里说：“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庖牺氏就是伏羲氏。也就是说，《系辞传》的作者认为，八卦是我国上古三皇之一伏羲氏创造的。但也有人认为八卦是我国上古三皇之一的神农氏所创造的。这两种说法虽然不一样，但自古就都存在，至今没有定论。

其实，究竟是谁创造出了八卦，并不是最重要的，也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人甚至一代人创造出来的。重要的是，这足以说明八卦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图1　先天八卦图

八卦产生以后，又陆续地形成了此后的重卦，也就是六十四卦。重卦就是将八个三爻卦两两重叠，从而形成六十四个卦。重卦的产生更是扑朔迷离，说法更多了。有人说是伏羲氏自己创造的，也有说神农氏自己创造的，更多的说法是周文王创造的。典型的说法是“伏羲画卦，文王重之”之说，就是说周文王将伏羲八卦两两重叠创造出了六十四卦。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也说到“盖西伯拘而演《周易》”。西伯就是周文王。这一说法几乎普遍为大家所接受，就是说大概文王推演《周易》，主要是对六十四个重卦进行了排列、命名，然后给每个卦注上了卦辞，据说这是文王被商纣王囚禁时所作的。但鉴于我们所知道的除了《周易》之外还有《连山》、《归藏》两部易书，所以我们可以认为，文王重卦之说也并不一定成立。值得注意的是，太史公的说法里用了一个“盖”字，说明他也只是根据当时资料与信息作出的猜测而并不敢妄作定论。

但无论何代何人创造了重卦，我们都应该承认，重卦的产生，是《易经》产生的直接前提条件。《易经》的主体内容，就是以这八八六十四卦为纲。

每一卦都有一个名字，叫做卦名。卦的每一画，叫作“爻”，也叫“卦画”。每一个八卦有三个“卦画”或叫三个“爻”，每一个重卦就有六个“卦画”或者叫六个“爻”。每一爻根据其所处的位置和爻的性质都有一个名字，叫做爻名。卦名和卦辞应该是形成于文王之前，爻名和爻辞有人说是文王所作，更多的说法是周公姬旦所作。

卦名卦辞和爻名爻辞出现的最大意义，在于使《易经》一书成为了一本系统的哲学书籍。

在那甲骨竹书的年代，书写之难是可想而知的，因此人们自当惜字如金，所以《易经》的卦辞爻辞大都非常简约，卦辞最少的字数只有区区两个字，爻辞最少的字数也只有仅仅四个字，真正地可谓微言大义了。

后人为了让时人能够看得懂、理解得了《易经》，于是一代又一代先贤们先后开始了不懈的解、析、注、疏工作。举一组数据，就足以说明后世诠解《易经》的著作多到什么程度。仅世人皆知的《四库全书》中，就收录了历代“易”类著作158部1757卷，附录8部12卷，另外还有《易》类著作存目也就是有此书而没有收录内容的书317部2371卷以及附录1部1卷。《续修四库全书》更是收录了“易”类著作643部3061卷以及附录9部12卷。

后世流传的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易经》，其内容分为“经”和“传”两部分。(www.xing528.com)

所谓“经”的部分，就是由上面所说的卦象、卦名、卦辞、爻名、爻辞等主要内容所组成。这部分内容，是《易经》最核心、最根本的部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易经》的经部，大体成书于商末周初。有种观点认为，《连山》、《归藏》和《周易》三种易书分别是夏代、商代和周代的占卜用书，这种观点的根据是《周礼》一书中提到的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进而认为三易分别是夏、商、周三代不同系统的易学。各朝各代都有自己的律、历、礼、易系统，因此我们可以推知，后世见到的本于《周易》的《易经》的“经”的内容应该至少完成于商末周初。

后世见到的《易经》“传”的部分，大都先后完成于春秋战国时期。“传”的内容一共七种十篇，即《彖》上篇、《彖》下篇、《象》上篇、《象》下篇、《文言》、《系辞》上篇、《系辞》下篇、《说卦》、《杂卦》和《序卦》。古人把这十篇“传”合在一起叫作“十翼”，就是说“传”是附属于“经”的羽翼也就是翅膀，是用来解说“经”的内容、帮助经的传播的。

“十翼”的篇名通常有两种，一种如上所述，一种是在上述名后再加上个“传”字，如《彖》就叫作《彖传》，《象》就叫做《象传》。

关于七种十篇“传”的作者，至今也没有定论。太史公《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也就是说司马迁认为上述七篇是孔子所作或所辑，但从《系》的内容看，多处言“子曰”，说明至少《系》不是孔子所作。后世关于“十翼”作者的争论颇多，从内容和用语分析，比较大的可能，是《彖》、《象》至多还可能包括《文言》出自孔子之手，其他几篇则大概出自孔子弟子甚至再传弟子之手，就像《论语》一书。当然也不排除是后世文人的附托之作。

“十翼”形成之后，逐步和《易经》的“经”的部分融为一体，从而形成了我们今天世人所看到的《易经》。所以《汉书·艺文志》称《易经》的形成是“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有人说“三圣”是指伏羲（或神农）、文王和孔子，“三古”则指上古、中古和近古，其实可能把“三圣三古”的“三”字理解为“多”更为贴切，毕竟大家都知道，在古文中，“三”通常不是实指而是虚指。这“三圣三古”之说，更从一个方面证明，《易经》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此前整个中国历史文化哲学发展的必然，是中华民族集体智慧的结晶。

《易经》的“经”的部分，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它不仅是中国文化的本源，也是传统文化的中枢。但凡中国的哲学、文化、艺术、道德、伦理、宗教、法律、天文、地理乃至科技等，无不由此衍生并奉之为本，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等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也莫不奉之为宗。

但是自“十翼”面世后，《易经》就好像真的长了翅膀，飞进了儒家大院，似被后世儒家所独占。

大家都知道儒家的四书五经，“四书”是《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四部著作的总称。经书原来有六种，包括《诗经》、《尚书》、《仪礼》、《乐经》、《易经》和《春秋》，叫作“六经”。后来到了秦朝，秦始皇焚书坑儒一把火，把《乐经》给烧没了，从此“六经”就变成了“五经”。东汉时经书系列里又增加了《论语》和《孝经》，成为“七经”。到了唐朝，经书里又加上了《周礼》、《礼记》、《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和《尔雅》而成为十二经。宋朝的时候则又在十二经的基础上增加了《孟子》，从而有了十三经之说，并且宋朝刻有《十三经注疏》传世。由于十三经是经、书、传、记混杂，所以最终又从中筛选出《易经》、《尚书》、《诗经》、《礼记》和《春秋》确定为儒家五经。但无论在六经、前五经、七经、十二经、还是十三经以及后五经中，《易经》都在其中，并最终被列为儒家群经之首。

如前所述，“易”的思想古已有之，《易经》也成书于儒家诞生之前。众所周知，儒家在春秋战国时期只是诸子百家之一家，用现代的语言说，儒家思想在春秋战国时期，只不过是当时各种哲学、政治思想的一个流派而已。当时儒学充其量不过是一家之言，属于私学。

儒家成为一门显学，是在孔老夫子百年之后。先是《论语》的问世。《论语》的书名，或许叫做《孔子及其弟子言行录》更为准确。作为儒家代表的孔子及其后人，为《易经》完成了“传”的部分，从而为《易经》染上了儒家的色彩。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在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取得了在社会意识形态中的主流地位，而且也逐步地发展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易经》也就逐渐成为儒家群经之首并为后世儒者奉为至宝。

《易经》的“经”的部分诞生后，其后的发展，可以说是大体沿着两大脉络进行。一是上面所讲到的儒家对于《易经》的应用与发展，二是以道家为代表的诸子百家中除儒家之外各家对于《易经》的应用与发展。

大家知道，处于周朝后半期的东周时期也就是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历史上思想文化发展最为光辉灿烂的时期。有人甚至认为，其后中国两千多年的发展，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思想上，都不曾超越那个时代的辉煌。尤其是那时在思想、文化领域产生的诸子百家学说，对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发展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为千秋万代留下了极其宝贵的财富，甚至可以说为整个人类思想文化的的发展做出了极其巨大的贡献。

“诸子”，是指这一时期思想领域内的思想家及著作，也可以认为是先秦至汉各种思想、文化、政治学派的总称，是春秋后产生的私学。主要人物有孔子、孟子、墨子、荀子、老子、庄子、列子、韩非子、商鞅、申不害、许行、告子、杨子、公孙龙子、惠子、孙武、孙膑、张仪、苏秦、田骈、慎子、尹文、邹衍、吕不韦、管子、鬼谷子等。

“百家”是表明当时思想家较多的一种夸张的说法。关于百家的归类，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谈到，他老爹也就是他的前任老太史公司马谈列举了六家：“乃论六家之要指曰：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汉书·艺文志》中的《七略》则分为十家：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除去小说家不谈，称“九流”十家。

汉代以后，墨家和名家成为绝学，农家独立成一门技术性学科。后来儒家从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后，后世非儒家的思想也就渐渐地归到了道家的旗下。历经千年沿革，再加后从西竺传来的佛教，中国思想文化的发展逐步形成了后世的以儒、道、释三家为主体的格局。

《易经》深刻地影响了后世道家的发展，道家也全面继承和发展了《易经》思想。千古名篇《老子》、《庄子》无不闪烁着《易经》的影子。兵家言“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说阴道阳，诡秘神奇，处处可见易的精神。有人说“道”、“医”、“易”同源，读一读《黄帝内经》，你就不会不承认医家之于“易”的渊源。阴阳家的理论、风水学的根本、古诗的意象、中国画的意境，无一不诠释着后世对于《易经》的继承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