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百年外交新课题
过去百年的世界风云,可以说是美国独步天下的春秋史。十九世纪末美国把西班牙赶出美洲大陆后,便迅速向亚太地区扩张,直到1898年占领菲律宾,把西班牙赶出亚洲。由此开始,美国在通往全球霸主巅峰的道路上稳步攀升。
在此过程中,美国在欧洲和亚洲多次遭遇新老列强的挑战,但它凭借着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尤其是具有深厚理论基础的外交谋略,对挑战者予以征服或遏制。
例如在亚洲,美国始终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威胁来自日本。为了消除威胁,美国首先利用俄日两国在东北亚的利益争夺,诱使它们相互牵制和消耗实力。然后借助自己主导的“五强裁军”机制,大大削弱了已经跃居世界第三位的日本海军。最后,日本因偷袭珍珠港而招来杀身之祸,美国趁机予以毁灭性反击,使之彻底丧失了挑战美国的勇气和能力。
此后几十年,美国以实力为后盾,通过外交上运筹帷幄,编织和主导着世界政治、经济秩序。
但是,最近几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美国显露出“双重人格”,一方面在世界事务中继续逞强,另一方面却在不断地示弱。面对中国纺织品、人民币汇率、中国企业海外收购行为、中国与其他国家的交往、中国在海外拓展能源以及中国军事力量的提升,美国处处都感到有威胁。一个举世无双的超级强国,为何表现得好像不堪一击和缺乏自信?
美国的这种焦虑与不安,与它在过去百年里无情对付强劲对手的情形,似乎很不相同。从最初崛起到称霸世界,美国早已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外交谋略。所谓的例外主义、单边主义、门罗主义、命定扩张主义、进步帝国主义、威尔逊主义以及遏制战略,这些概念可以说已经渗透到美国不同流派的外交决策者的血液之中,不仅得到传承和实施,而且也是卓有成效。
对于中国,从尼克松总统开始至今,总共七任美国总统的对华政策,或多或少都受到威尔逊的自由国际主义以及遏制战略的影响,其手段是接触与遏制交互使用。应该承认,在中国最近几十年的演变和发展脉络中,中美之间的互动是清晰可见的主要线条之一。对此,美国政府官员感到很自豪。不久前,副国务卿佐利克在北京就说,中国不仅已经融入国际经济和安全体系中,而且还在其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这就是美国历届政府所追求的目标。也就是说,美国认为它过去对中国的外交战略是成功的。
客观地看,美国的对华政策虽然始终摇摆不定,但在总体上确实是有成效的。然而,在目前,美国政府的言行已经表露出,它的中国战略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美国面对中国崛起时比较急躁、缺乏自信的反应,就是最具体的表征。
在更深层次,美国上述七大外交传统,似乎都不太适用于当今的中国。从表面上看,有两个概念好像有针对性。
其一是进步帝国主义的概念。无论任何国家,不用说构成威胁,只要它“妨碍了帝国的进步”,美国都要毫不犹豫地消除之;其二是在美苏冷战时期实施的遏制战略,后来已经转用到中国身上。可是,由于前者产生于巧取豪夺的帝国主义初期阶段,所以不适合当今文明时代的现实;而后者在进行了十多年的实践之后,已经证明越来越没有作用。(www.xing528.com)
因此,如何认识和应付正在上升的中国,如何处理和中国的关系,已经成为美国外交战略家们百年来未曾遇过的崭新课题。而其中最大的特点是,中国完全不同于美国以前遇到的任何一个被视为对手的强国。
其原因是,在双边层面,由于中国政治和社会的转型过程还远远没有结束,因此美国对其发展方向无法作出长期的预测;由于中国既愿意与美国进行战略合作,又不回避与美国进行战略竞争,因此美国对其敌友身份无法自信地作出确认;由于对中国既怀着期待又抱有疑虑,所以,美国在双边交往中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而是顾虑重重,瞻前顾后;由于双方利益的交叉与融合日益密切和广泛,因此美国在很多事务上投鼠忌器,难捏分寸。
在国际层面,由于中国在美国提倡的世界体系中越来越有影响力,因此,美国辨别敌友关系的传统标准已经失效。与此同时,在亚洲乃至世界其他地区,中国在现有国际体系中的重要角色,已经获得普遍承认和接受。美国即使还有孤立和遏制中国的政治决心,但却已经失去了实现这一目标的必要手段。
自建交以来,中美关系的性质其实一直都没有持续和稳定地确定下来。有时候似乎是敌人,有时候好像是朋友。而在目前这个阶段,双方似乎是非敌非友,或者说亦敌亦友。对这种本身就有内在矛盾的双边关系,即使是再有远见的决策者,恐怕都难以予以长期的规划与把握。
从美国政府官员一些模棱两可的表述中就可以看出,直到今天为止,华盛顿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对中国的身份作出明确的定位。
佐利克副国务卿上星期在北京出席中美战略对话后说:“中国日益增强的影响力,使人们对其未来方向产生一些疑问。这不是消极的,而是说有不确定性。”而布什总统最近在几个场合谈到中美关系时,都以“复杂”一词予以概括。
毫无疑问,中美关系确实是复杂,而与此同时,美国外交决策者的心态也是复杂的。正因如此,在面对中国崛起的事实时,华盛顿作出的反应也很复杂。
在克林顿时代,中美之间曾试图为双边关系建立一个战略框架,但后来被布什政府轻易地推翻。现在,经过五年的重新认识,华盛顿已经开始与北京进行战略对话,试图建立一个更符合现实基础的战略框架,或者至少是一个概念性的框架。
然而,中美之间其实不必急于再搞一个虚有其名的框架,重要的是双边交往的内涵和质量。只要双方决策层能经常坐在一起倾听对方,效果也许更好。而就美国而言,既然外交决策者不能从过去的战略概念中找到灵感,那就应该试图在接触和交往中去寻找新的答案。
2005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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