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视野里的能源安全
中国从1993年开始成为石油净进口国,目前的能源需求量以每年大约百分之十五的速度增长,对外依赖程度与日俱增。去年,中国进口原油达到一亿三千万吨,这一记录还有可能不断刷新。可以想象的是,面对庞大经济引擎的快速运转,中国最高决策层绝不会耽于眼前之喜,而是时刻怀着一个远忧,那就是能源安全。
自工业社会在百年前开始崛起以来,能源安全便是世界安全的重要内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丘吉尔就曾精辟地指出,石油供应的安全与可靠性,完全取决于其来源的多样性。从那时直到现在,这种论断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挑战,而且还已经变成一项基本原则。
目前正处于工业化转型阶段的中国,能源生产不能自给自足,因此遵循石油来源多样性的原则,显得尤其重要。最近几年,中国在世界各地积极寻求能源合作伙伴,扩大石油来源渠道,进取意识十分强烈。除了中东、俄罗斯以及中亚地区之外,拉美和非洲都被纳入中国能源战略的视野之中。
然而,凡事都有两个方面。进口渠道的增加,固然能够提高能源安全,但与此同时,这种安全之下其实潜藏着很大的隐忧。
在以石油为驱动力的现代社会,能源不只是经济的命脉,更是生活方式、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的命门。作为拥有十三亿多人口的大国,中国社会机器的运转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外部动力,这等于把国家安全部分地交予外人之手。
中国目前的原油进口占消耗总量大约百分之四十,而多数供应国在不同程度上都有潜在的政治、经济和地区动荡的风险。也就是说,对石油来源渠道的稳定性,中国本身难以把握。再加上能源市场已进入全球化时代,任何一个孤立事件都有可能牵动石油市场发生动荡,从而有可能使中国处于被动状态。
在这方面,作为世界第一大能源消耗国的美国,也面临着相似的形势。美国现在消费的石油有一半以上都需要进口,能源安全受制于国际市场的程度很大。考虑到一些不可控制的因素,美国对来自不同地区的能源比例进行了调整,以减少对不稳定地区的依赖。
美国现在进口的大部分石油和天然气都来自西半球,包括加拿大、墨西哥和南美。其中,加拿大是美国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气供应国,对美国的电力供应也有相当大的比重。美国从墨西哥进口石油的比例目前还不大,但当产油能力提高之后,它就会成为美国新的也是最可靠、最经济的能源供应渠道。
不仅如此,“911”事件之后,美国就着手推动北美能源合作机制的建立。只要稳住加拿大和墨西哥,美国在能源安全方面就可保家固本,立足周边,放眼全球。
中国的能源战略近年来也十分注重本区域供应渠道,包括中亚和俄罗斯。但是,在地缘形势上,中国的处境明显劣于美国。在北美三个国家中,只有美国需要大量进口能源,而在东亚地区,印度和日本也都是能源进口大国。所以,中国在能源安全上很难像美国那样,把重心放在周边地区。(www.xing528.com)
不仅如此,中俄关系不同于美加关系。俄罗斯毕竟是有企图心的政治大国,其石油和天然气在必要时候可以变成国际政治中的杠杆和工具。因此,与俄罗斯扩大能源合作,虽然是不可缺少的战略选择,但却不可能让中国有充分的安全感。
尽管如此,与美国相比,中国至少有一点占有明显优势,那就是,中国与几乎所有产油国都有良好的关系,不会因意识形态分歧而导致能源合作破裂。这是中国在国际政治中奉行温和的外交政策、在国际经贸交往中恪守平等互利原则的结果。
而相比之下,美国与大多数产油国的关系都比较紧张,与某些国家的能源合作并非牢不可破。美国咄咄逼人的外交议程,包括在全球强行推广美国价值观的行为,使得所有产油国都是人人自危。即便是与美国有着长期密切关系的沙特阿拉伯,也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政权和国家安全受到威胁。
因此,在双边层次上,中国能源战略的既定方向是完全正确的。其一,中国的外交政策与能源战略相辅相成;其二,中国的能源供应渠道正在多样化;其三,中国正在通过投资和贸易途径,把单向的能源供需关系变成双向的利益相关者。
然而,从长远的角度看,即便是良好的双边供需合作,也不一定能确保能源安全万无一失。原因是,世界经济格局和能源供需关系比丘吉尔时代要复杂得多,而现在的中国是超大型经济体和超大型能源消费国,与当年的英国有很大差别。因此,除了继续扩大能源供应渠道的多样性之外,中国还必须以现代的全球战略视野,去面对能源安全问题。
首先,作为石油进口国,中国与其他进口国有必要建立磋商、协调与合作机制,一是要避免相互之间代价过高的竞争,二是与石油输出国进行政策协调,三是在必要时对原油市场采取一致和有效的反应措施。
其二,在1991年波斯湾战争期间,美、德、日等国曾经启动过它们共同建立的石油储备机制,在一定程度上缓冲了战争冲击波的力度。中国是仅次于美日两国的第三大能源进口国,虽然彼此有竞争态势,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要同舟共济。因此,中国现在可以考虑大幅增加自身的石油储备,并参与到这一公共储油机制之中。
其三,在很大程度上,能源安全受制于国际政治局势的变化,特别是产油国及所在地区的安全局势。从长远利益出发,中国外交战略应该更加突出能源安全的地位。在此前提下,中国需要调配更多的外交资源,从事危机预防、国际斡旋以及维和行动,但姿态应该继续是温和的、中立的和非意识形态化的,角色定位应该更为积极和主动。
2006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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