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好几代中国人一直都在英雄的陪伴下成长。由于每个时代都有特定的英雄形象,所以,只要看一看那个时代的代表性人物,人们就能追寻到当代中国逐步演变的轨迹。
在改革开放以前,中国是革命的年代。战争、内乱、贫穷、封闭和孤立,是整整三十年时间的基本特征。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朝鲜半岛爆发战争,中国志愿军开赴朝鲜“抗美援朝”,从而产生了属于那个时代的英雄群体。从小说、电影,一直到小学语文课本,一切都充斥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雄礼赞。
直到六十年代末,我们这一代人的少年时光,仍然在《英雄赞歌》的歌声中度过。小学课本里那篇赞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散文《谁是最可爱的人》,一直伴随着我们,使我们在崇拜和模仿英雄的环境中成长。
但是,真正属于六十年代的英雄不再是志愿军,而是雷锋,同样是一名军人。1962年,在毛泽东的号召下,全中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学习雷锋”运动。雷锋的精神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做好事绝不留名。在这种精神的感召下,我们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年,故意在黑夜里“偷偷摸摸”地做些好人好事。那是个单纯、朴实而又与世隔绝的年代。当然,在幼小的心灵里,所谓“极左”为何物,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就在同一个年代,中国的原子弹和氢弹试爆成功,第一颗人造卫星也随后发射升空,使得整个世界接连为之震惊。可是,那些科学家们,却没有成为英雄。
七十年代末,“文革”结束,中国国门缓缓开启。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目标,知识分子的作用开始受到重视。终于,一直在默默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家陈景润,成了那个年代最受崇敬的英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亿万青少年的远大志向。那是个崭新的时代,是中国开始拨乱反正,提倡科学、尊重人才的时代。
从八十年代到整个九十年代,价值观趋于多元化。因此,尽管这二十年里树立了众多英雄人物,但大浪淘沙,逝者如斯,几乎所有的模范人物都没有留下令人由衷钦佩的痕迹。这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发生激烈震荡的年代,也是社会心态开始走向理性和成熟的时代。(www.xing528.com)
昨天,随着神舟五号重返地球,中国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位真正的英雄应运而生。作为中国首位登上太空的宇航员,杨利伟也是出生于六十年代的同龄人,同样是在高唱英雄赞歌的声浪中长大。但是,他当初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他自己也加入了英雄的行列,成为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
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道德规范严重失序,唯利是图、自私自利、低级庸俗、尔虞我诈等等丑恶现象俯拾皆是。因此,在很多人看来,当代中国是一个缺乏英雄的时代,也是一个不可能英雄辈出的时代。
可是,神舟五号的起飞,使我们看到了中国真正的脊梁。当然不只是杨利伟一人,他的背后还有成千上万个身影。在满眼市侩、充满种种诱惑的当代社会,他们洁身自好,纤尘不染,并且殚精竭虑,默默牵引着中国社会向更高的境界升华。
所以,若要问神舟五号升空的最大意义是什么,我想不应该仅仅是科技上的成就,而更在于它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人应有的精神。
在神舟五号升空前后,有一个事实令人印象十分深刻,那就是,在全部过程中,有许许多多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从载人航天工程飞船系统总指挥,到飞船设计专家和火箭专家等等,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他们托举着中国航天事业的希望,代表着中国科技的未来。他们既是同代人的骄傲,同时也会使其中很多人感到惭愧。
每个时代的英雄群体,都会深深留下那个时代的烙印。与过去的英雄相比,年轻的中国精英们不仅具有国际眼光和视野,而且具有更为宽广的宇宙观。他们的能力和功绩显然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前辈。这是时势的造就,是社会进步的反映。
200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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