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翁科夫斯基出使准噶尔汗
1721年间,沙皇与准噶尔汗之间的使节及书信交换仍在继续。在可汗的一封由其使者博罗库尔干(Borokourgan)于9月间送到彼得堡的书信中,可汗请求俄国给予军事援助,以对抗清朝的康熙皇帝,因为康熙皇帝发来了平定准噶尔的大军。
他们应在什么基础上谈判呢?一方是为了获得俄国的军援,另一方则是为了获得金矿并诱使可汗投身于沙皇的保护之下。
首先,洪台吉在书信中对于俄国边防军的行为发出了抱怨,他们将作为可汗附庸的游牧民从其牧场中驱逐出去、虐待这些人并拒绝就这一问题进行谈判。所以,洪台吉要求向他归还流亡在俄国领土上的某些臣民。
有关金属矿的勘探问题,洪台吉提醒注意,两个地区之间的边界在鄂木河(Om)之前,是沿喀喇—奥伊玛(Kara-Oima)河划定的,俄国人在鄂木河建一军镇鄂木斯克(Omsk);某些俄国臣民也曾有过越过这条边界的情况。但当可汗获悉他们仅仅是为了勘探金属矿,特别是为了勘探金银矿和铜矿时,便宣布说,他从此之后允许于其自己那直达额尔齐斯河的上游的领土上,从事矿业勘探。
在有关1716年截获的人员和2万卢布的问题上,可汗宣布说,他曾向托博尔斯克总督派去过一名使者,要求编制全部截获的人员和财物清单,以便归还。当时作出了寻找这一切的全部努力,并将这一切护送到边境。
最后,在有关被保护地位的问题上,策旺阿喇布坦要求沙皇如同对待阿育奇汗那样友好地对待他,要尽快地就这一问题回答他。在这一点上,其措辞比在前几个问题中更加含糊不清,人们无疑是在期待会更明确地宣布派兵一事。
1721年末,沙皇决定向准噶尔汗派遣一位特使,以深入研究可汗的意图并诱导他签署一项“保护”条约,以最终达到其目的。这一使命被委托给了统帅伊凡·翁科夫斯基(翁科夫基科伊)。
沙皇分别写于1721年11月19日和26日的两道谕旨,都是致洪台吉的。其中的一道被交给了博罗库尔干,些人陪同俄国使团返回其国;另一道谕旨则被交给了翁科夫斯基。其中的要点是“保护”地位问题:“尔等使朕获知……汝辈希望置身于朕的保护之下,如同阿育奇汗那样……朕向尔等派去了翁科夫斯基统帅……他随身携带朕的谕旨,……它是有关朕将要让汝辈处于朕保护之下而采取的方式问题的……”在交给翁科夫斯基的训令中,第7段明确表示:
“向洪台吉开诚布公地宣布,据依照此人的书信写成书面报告,以及据其使者的口头汇报的情况来看,国王陛下向他派去了一名矿山勘探专家,该专家还带领该领域中的多名专家随行。洪台吉本人应允许对这些矿藏进行勘探,因为当人们一旦找到这些矿床时,那么他就会由此而获巨利。这是由于必须为这项工程雇佣人员,也要向他们支付工资。当找到矿藏后,他们便会从中得到巨大财富,也会将其中的部分财富交给洪台吉。”
此外,这个勘察矿藏的问题,在两位君主之间出现的所有问题中,还算是一个困难最少的问题。它已由双方清楚地表达出来了。额尔齐斯河上游似乎是向俄国勘察家们开放的。
但即使这批俄国勘察家们在额尔齐斯河上游寻找并认为能找到的这些黄金、白银和铜矿,那么卡尔梅克人是否也不会对此感兴趣,也不会开发它,不会勘探它呢?
情况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在我们所掌握的18和19世纪的大量文献中,这些西蒙古人并不能被视为一个擅长于冶金的民族。他们使我们觉得主要是游牧民,或者还应该说他们是抢劫和黩武的民族。他们根据每年的周期和一种划分明确的地界,赶着他们的畜群随季节、寒冷程度和水草而四处游牧。据最直接的见证资料认为,在工业方面,他们只从事一种最初级的手工业,利用他们自己畜群的牧产品:皮革和皮衣、羊毛毡毯、羊毛产品。对于其余产品,他们则依靠于其定居民、耕农和手工业工匠的近邻。我只勉强地有一两次发现过对于加工白银以制作首饰的卡尔梅克人的记载,从未提到过他们开采矿藏。但自17世纪末叶以来,卡尔梅克人便由他们自己的臣民——准噶尔人,以纳税的名义向可汗奉献他们于江河中淘得的黄金。这就是叶儿羌河(Yarkand-Darya)、克里雅河(Keriya)地区、和田(Khotan,于阗)地区等。但正是这个附庸民族而不是蒙古人从事淘金业。因为蒙古人只会对金矿工作表示鄙视,也可能如同西藏人一样,对于掘地和开矿,具有属于宗教范畴内的某些保留态度。
这样一来,这些稍后显示出遍地是有用矿物和贵金属的辽阔领土,在数世纪期间始终停留在未被开发状态。所有这一切都解释了为什么洪台吉以某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而许诺,将把其矿藏的开采权转让给俄罗斯人,后来的实际情况也可能是他从未曾有意实现自己的诺言。
更加困难的是“保护”问题,更谈不到遣返500名俄国战俘的问题了。翁科夫斯基于1722年2月25日离开俄京,于4月1日离开托博尔斯克。陪同他的有数位矿业问题专家、一名地质学家、一名炮兵、约15名步兵,再加上翻译、各种助手、文书、俄罗斯和鞑靼族的仆役。于他们之外,再加上了被准噶尔人俘获的俄国战俘中数名俄罗斯亲属;这些亲人希望能看到那些战俘,或者是打听到他们的消息。他随身携带一本密码簿,以便与俄罗斯外交部联系;同时还携带准备送策妄阿喇布坦1万卢布的礼物,诸如金丝织锦、布衣、镶嵌黄金和水晶柜的镜子、俄制革。俄制革是俄罗斯自数世纪以来,向整个亚洲出口的著名加工皮货。(www.xing528.com)
俄国使团沿额尔齐斯河逆流而上,于7月31日经过鄂木斯克,8月10日经过杰勒兹纳雅·克列波斯特(Jeleznaya Krepost'),8月25日到达雅梅舍夫斯卡雅,9月14日到达塞米巴拉金斯克(七堡),10月18日到达斋桑泊。此后不久,在该地区的斋桑泊和库仑(Ourga)之间的塔勒奇河(Talki)沿岸,便举行了翁科夫斯基与博罗库尔干之间的会晤,就可能于可汗领土上存在的金矿问题展开了一场对话。当这位俄国统帅就这些金矿的矿址问题受到询问时,他回答说他仅听人讲过,在叶儿羌(Erket)附近可以找到黄金……我必须明确地指出,在翁科夫斯基日记的下文(从1722年到1724年之间)中,继此之后再也未曾提到具体的矿址。事实上,该使团的所有努力都集中到了“保护”地位问题上了。
1722年11月20日,翁科夫斯基与洪台吉首次会晤,会晤地点是距可汗在库仑之驻地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后来于12月3日在库仑之前举行了第2次会谈。翁科夫斯基解释了俄国与阿育奇汗之间保护关系的运行,因为它应作为俄罗斯—准噶尔未来关系的模式。翁科夫斯基许诺,当在两主之间签订一项类似协议时,沙皇将出面向清朝皇帝进行干预,并且在需要的情况下使用武力,以阻止大清王朝平定准噶尔人。至于准噶尔人的其他敌人,如柯尔克孜—哈萨克人(Kirghiz-Kasaks),俄国人使他们归附了准噶尔人并以其西伯利亚兵团帮助他们。如果洪台吉在该项协议的措辞上表示同意,那么俄罗斯人则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在准噶尔人的领土上筑军镇,俄国驻军占据了这些要塞。
军事援助的诺言再坚定不过了。但却受到了事先签订的附庸或保护条约的约束。策妄·阿喇布坦希望在签订任何条约之前,都能不惜一切代价地获得这种军援。在等待期间,他始终控制着500名俄国战俘,这是实施讹诈的一种有效手段。这些战俘之一是瑞典人约翰·雷纳特(Jean Renat),他向准噶尔人传授铸炮技术。
维谢洛夫斯基(A.N.Veselovsky)完成了对翁科夫斯基著作手稿的出版。他也如同其他作家们一样写道,当翁科夫斯基到达库仑时,形势已发生突变,因为康熙皇帝已晏驾。然而,翁科夫斯基的日记本身却指出,他于1722年12月2日到达库仑之前,与可汗的第2次会晤发生在该月3日,而康熙却是于1722年12月20日晏驾的。在俄国使团于此逗留之初,准噶尔人仍处于清朝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威胁之下。随着新皇帝的登基而出现的这种压力的缓和,在库仑尚不能被感觉到。因此,将可汗因清朝威胁的消失而改变态度一事,定于1722年12月,必是一大错误。
可汗很可能是决定在俄罗斯真正提供军队之前,绝不遵守诺言。可汗让事态长期拖了下去,同时又向其俄罗斯客人调查其国、整个西方以及成千种形形色色的问题。在他们的多次会谈中,他向此人仔细询问过这一切,同时还询问有关北方夏季漫长的明夜,美洲、突厥人和瑞典人、俄国的宗教以及船舶与航海的情况……在整整10个月期间,翁科夫斯基极力说服可汗,而可汗在整整10个月期间却在支吾搪塞。沙皇的使者多次强调可汗能够从开采金银矿中,得到的巨额利润,能使可汗得到的份额。可汗利用了这一切而提醒人们注意,产金地确实属于他的领土。他同时还提到,100年之前勘定的边界,是沿鄂木河流域而划分的。但当时没有成文的条约,翁科夫斯基声称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洪台吉希望被俄罗斯人承认是蒙古人之王。他指责说,自己曾向沙皇请求2万人的援兵,但一个人也没有到来……俄军统帅始终回答说,当在沙皇与可汗之间签订这项协议后,沙皇便会以宗主的名义而保护他,抵御其对手们并向他派遣军队。沙皇将首先试以书信说服清朝皇帝,以不再对可汗发动战争;在必要时,沙皇将在那里以武力强行制服清军。在数月期间,这种内容不断地反复见诸于沙皇使者的日记中,但可汗始终都不肯作决定。最后,在1723年期间,他获得了康熙晏驾的消息,以及继任皇帝的和平建议。
由于这场漫长和昂贵的平定卡尔梅克人的战争(平准战争),清朝政府当时处于一种困难境地。清朝既由于战争又由于饥荒和瘟疫,蒙受了巨大损失。在中华帝国的另一端台湾,又刚刚发生起义。所有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为什么清朝政府在新皇帝登基时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1723年3月末,翁科夫斯基失去了实现其目的之希望,于是便请求可汗允许他撤离。他力求至少从可汗处获得有关俄国战俘的某种答复,这些战俘身陷囹圄已经6年多了。
1723年夏初,准噶尔人对于哈萨克游牧部族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进攻,它使哈萨克人伤亡惨重,毁灭和饥荒即将在草原上肆虐多年,哈萨克人最终投身于俄罗斯的保护之下。策妄阿喇布坦面对近邻列强所持的立场,于1723年仲夏间,其态度有了大幅度的变化。
7月间,俄军统帅始终既未获得答复,又未获准离开。于是便在库伦举行了一次大会,可汗及其亲信在此期间,讨论了投身于俄国保护之下是否合适的问题。这种附庸地位被最终拒绝了,他们仍维持着友谊和良好关系,仅仅就此而已。还会有什么呢?策妄阿喇布坦的儿子噶尔丹·策凌(Galdan Tcheren)本人是一个最敌视俄国人的人士,难道他还不想下令干脆杀死整个俄国使团的全体成员吗?最后,洪台吉向翁科夫斯基解释说,他从此之后不再与清朝军队作战了,其领土上的俄国军镇是不受欢迎的。至于战俘问题,它始终留作悬案。他们首先谈判遣返其中的一半人员,以等待托博尔斯克总督一方,释放可汗希望引渡回来的两名准噶尔逃犯。但这两名避难于托博尔斯克的蒙古人却的抗议说,他们不属于洪台吉的臣民。翁科夫斯基一共同时携归1716年被擒俄国战俘中的10名。其他人则被迫再等待许多年才能被释放。瑞典人约翰·雷纳特仅到1733年才被释放。
在外交方面,该使团彻底失败了。翁科夫斯基最终获许离开,他于1723年9月17日告别了洪台吉并离开库仑。继此之后,在两位统治者之间,仅有1724—1725年的一次交换含糊不清的信件,而且再也没有结果。
这次有辱使命的使团,在准噶尔所获得的最佳成果,便是翁科夫斯基的日记和根据其报告而绘制的地图。至于洪台吉的金矿,再没有必要去想它了、可汗对俄国一方不再有任何需要了,因为他既不再害怕清朝人,也不再害怕哈萨克人了,很少关心让他们进入或长期定居于其“兀鲁思”(Oulouss,百姓、领民、领地)中,特别是由于他们的辖地远离叶儿羌河及其金砂地区。
在翁科夫斯基出使返回之后数月,也就是弗洛里奥·贝内维尼使团返回之前不久,彼得大帝于1725年2月8日几乎是暴卒般地晏驾。洪台吉本人也于两年之后薨逝。俄罗斯—准噶尔人之间的关系始终悬无结果。继彼得大帝之后执政和俄罗斯皇后们于1731和1740年相继接受了某些哈萨克人集团的归附誓词。数年之后,被清朝军队平定的准噶尔汗国从历史上消失了。喀什噶尔也完全由清朝中央政府治理。无论是叶儿羌河的黄金、额尔齐斯河的黄金,还是达赖喇嘛的黄金,都不再会进入俄罗斯的铸币厂了。如果阿姆河的黄金存在的话,那也必须放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